12.瘋人院
“你打算什麽時候動手？這邊崔家催著你呢。”胖少年站在樹蔭下，看著張生與小鶯從銀行走出來，張生手裏小心翼翼地抱著一個箱子，左看看右瞧瞧，神經緊張而興奮。
“這是紅娘的世界。”吳越盯著張生和小鶯雇的老爺車，皺了皺眉道：“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找到紅娘的心願。”
“可是你是有任務的啊。”胖少年聳了聳肩，歎了口氣道：“而且你還要殺人的。”
吳越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隻回頭看著胖少年道：“你回去吧，我這就跟著他們。”
“你可得快點啊。”胖少年指著吳越在地上的影兒道：“你看你看，吳哥，你的影兒都快沒了。”
“我知道。”吳越也急，可也沒法子，忽然從兜裏掏出那個平板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怎麽樣？外麵這個找到什麽頭緒了嗎？”胖少年探過頭來，盯著那平板。
“沒，不管那個世界，都沒出現密碼的明顯線索。”吳越有些無奈，臉上浮出淡淡的苦笑，眸光盯著遠去的車，忽然想到那個寶箱，又開口道：“不過隱藏的線索似乎有了。”說著，對著胖少年擺了擺手道：“我先跟著他們。”說著，叫了一輛車，尋著張生他們而去。
大概是因為拿到了寶貝，張生和小鶯都十分興奮，兩人一起訂了法國大餐，親親熱熱吃了一頓美餐，回來的時候，小鶯醉倒在**，人事不知，而張生則走出門來，去樓下找紅兒。
紅兒住在下人的三等房，不過為了方便，張生給她定了一個單人房。
“準備好了嗎？”張生推門進來問
“準備好了。”紅兒正靠在窗前，手裏端著一杯紅酒，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這話，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地回答，她本來就是個俏麗姑娘，此時喝了酒，臉上更添了紅暈，在暖光之下，看著越發豔不可方物。
張生看得心動，心跳得像是水上的浮萍，走過來，輕佻地捏著她的下巴：“小寶貝，等送她去了好地方，咱們一起過。”
紅兒卻不吃這一套一下甩開張生的手，回過頭來盯著窗外，寒風瑟瑟，落葉悄無聲地落了下來，像是世道涼了的心：“你能這麽對她，說不得還會這麽對我的。”說到這裏，她低垂了眼眸，睫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哭。
“怎麽會？”張生伸出手攔住紅兒的腰，英俊的臉上現出幾分輕笑，低頭嗅了嗅紅兒的發絲：“你跟她不一樣。”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人，不管好壞，起碼自在，不像跟小鶯一起，什麽性子都束縛著。
紅兒聽到這話，不知為什麽，嘴角忽然露出幾分詭異的笑，像是看到落網的魚兒租後的掙紮，不過很快那笑意就不見了，回過來是一本正經的臉：“行了，你打算什麽時候送她去？”
“還得演一場戲。”張生笑得凶狠而得意：“得讓大家都知道我的夫人瘋了。”
“怎麽演？”紅兒翻了個白眼。
張生捏著紅兒的臉，笑眯眯：“這就要靠你了，小紅寶貝……”
……
吳越聽到這裏，便退了出來，他知道張生如此迫不及待，今夜必然要有場好戲的，因此幹脆不回房間裏，坐在酒店的玄廊角落，慢慢地等著。
因為是深秋了，外麵的風很涼，又是深夜，沒有什麽人，隻有深入骨髓的涼意，瑟瑟地爬遍了吳越的周身，吳越緊了緊身子，看了看地上——影兒幾乎透明，來到這裏，自己不管身體還是精神的損耗都太大了，怕是撐不住到最後。
可是若是撐不住密碼出現的時刻，那就前功盡棄了。
吳越吸了口氣，甩了甩頭，盡量把這個念頭甩出去，他不能退，也不能輸，還有七八條人命在等著他呢。
隻是……
吳越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平板：
“經濟係學生會李紅：勤奮上進，性格開朗，交集廣泛，在一個酒吧做兼職領班，一天同學在倉庫酒吧聚會，遇男性朋友求愛，不知為什麽，忽然發瘋，趁人不備點燃了包廂，並且自行設置密碼，想把包廂裏的人活活燒死，消防車已到，卻因為門體特殊製造，無法立刻打開，為了挽救裏麵七八條無辜生命，請盡快讓李紅說出開門密碼。”
“備注：初中時候，此女性格柔弱，浪漫多情，因父母不允許早戀，與同班某張姓男生私奔，後來被找回，流產之後，更名換姓，重頭再來，從此性格大變……”
經曆了裏麵這個世界種種，對外麵發生的這些，他依然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個李紅為什麽會有這些呢，不管是阿紅，還是紅娘，又或者紅兒，她們在不同世界裏的這些變換，又意味著什麽呢？
忽然，夜空中傳來可怕的尖叫，一下驚動了樓上的所有人，很多人都開了燈。
“誰啊。”
“這是哪裏的？”
“哎呀，怎麽像是三樓的。”
此時前台的幾個客服也醒了，忙帶著上去看，吳越緊緊跟著，剛上了樓，卻見小鶯滿樓亂竄，周圍則都是看熱鬧的人。
“鬼，鬼。”小鶯披頭散發，穿著一身粉紅色額的睡裙，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瘋了一般。
“小姐，小姐，你這是幹嘛？”紅兒在旁邊追逐著，一邊追，一邊大喊：“少爺，快，快從這裏堵住小姐。”
張生似乎早有準備，站在玄廊盡頭，穿著一身藍色的睡衣，見小鶯跑過來，一把抱住了小鶯，滿臉都是心痛：“小鶯，小鶯，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小鶯卻渾身哆嗦著，不停地叫道：“鬼，鬼，我看到鬼了。”
她這麽說著，其他人越發議論紛紛：
“什麽意思啊？”
“真的見鬼了？”
“誰知道，不過看起來嚇得不輕。”
……
“小鶯，小鶯你清醒一些，世界上沒有鬼的。”張生此時喊著，晃動著小鶯的雙肩，眼睛裏飽含熱淚：“小鶯，小鶯，你清醒一些啊。”
“好恩愛的夫妻。“
“是啊，這個丈夫看起來很疼愛他老婆。”
……
“小鶯，小鶯，你放心，明天我去給你請大夫，你一定會好起來。”張生緊緊摟住小鶯，淚水橫流，低下頭，把一切的情緒掩在眼底。而站在一旁的紅兒，則低垂著頭，隻盯著玄廊地毯上的花紋，像是研究著什麽，嘴角慢慢淡出一絲詭異的笑意來。
吳越看到這裏，慢慢地退了下去，隻等著人群散去，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一直住在張生他們的隔壁，隨時跟蹤他們的行動，這一次，他知道張生和紅兒的謀局開始收網了，若是這個世界是鶯鶯的，他自然會伸手幹預，可是這個世界是紅娘的，紅娘——也就是那個紅兒的心願又是什麽呢？
難不成是把鶯鶯弄瘋？
不對。
吳越的角色任務是弄到那個寶箱，不過這也不急，張生好對付，他現在倒要看看紅兒到底想要幹嘛。
這一日，張生早早地起來，帶著小鶯和紅兒駕車向醫院走去。
租界裏一切都是齊全的，這邊的法租界有個最大的瘋人院，乃是一個叫法郎士的著名心理學家開的，隻不過生意並不好，因為中國人不認這個，精神病一般都認為是鬼附身，今日忽然接到了一個大客戶，十分歡喜，法郎士帶著二十多名醫務人員站在門口迎接。
張生開的車，一路沉默著，紅兒倒是有些不安，不停地看著窗外，一邊又回頭看著小鶯，見小鶯那張清純無辜的臉，忽然有些不忍心，側頭向外看去。
這其實應該是她期盼已久的時刻，是她這兩年一直想要得到的時刻，然而……
不知為什麽，卻很心酸呢。
想到這裏，紅兒又回頭看著自己的小姐小鶯，卻見小鶯正探著頭看向外麵，臉上帶著幾分驚疑，回頭問她：“咦，紅兒，這是哪兒，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紅兒動了動嘴唇，似乎不忍心說，抬頭看了看前麵的張生，張生抬頭看著車前鏡，似乎也在看她，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又分開了。
“嘎達。”
車停了下來，法郎士帶著人走了過來，張生推開了門，跳了出來，看著眾人，歎了口氣，沉痛地道：“真是對不起，麻煩你們了，請盡量治好我的夫人，我真的沒想到……”說著，掏出帕子擦了才眼睛，似乎要哭。
“請放心，我們對這種精神病最有心得的。”法郎士操著不熟悉的中國話道：“請張先生放心就是了。”說著，對著身邊的護士揮了揮手。
三個護士一下湧了過來。
紅兒回頭看著小鶯，張了張口：“小姐保重。”
小姐，你要被張生送到這裏，一輩子可就完蛋了，對不起，我也沒辦法，我想要那筆錢。
紅兒嘴角喃喃地說出這話，然而不知為什麽，忽然，那些護士居然抓到了自己。
“你們抓錯人了。“
紅兒瞪大了眼睛，訓斥道：“小姐是她，哦，不，夫人是她。”
誰知那是哪個護士像是蠻牛一樣，不由分說撲上來，一下把她拖下了車。
“哎哎哎，你們瘋了？我是丫頭，她是小姐。”紅兒拚命喊著，掙紮著。
那三個護士卻一言不發，隻拖著往醫院門口去。
“打擾了。”張生看著被拖走的紅兒，歎了口氣道：“我夫人……真的瘋得太厲害了。”
“放心。”法郎士笑得風淡雲輕：“在這裏，我們會治好她的，我們有很多辦法，而且我本人也發明了很多辦法，會一一給她試的。”
“好，好。”張生聽到這話，眸光閃動，忽然回頭看了一下車裏。
車裏的那個女人正垂著頭，仿佛受到了驚嚇，抱著胸，瑟瑟發抖。
不遠處，則是紅兒發瘋了一般的哀嚎：“我不是小姐，我是丫頭啊，你們抓錯人了啊啊啊。”
“啪嗒。”
張生回到了車裏，看著法郎士帶著人回去了，醫院的大門關閉了，開口：“終於完成了。”
小鶯沒回答，隻盯著窗外精神病院的那扇大門。
“怎麽？你不舍得？她可是很堅決地要把你送到這裏的。”張生嘴角掛著冷笑。
小鶯慢慢地調轉了頭，看向了張生，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有外麵的光映著蒼白的麵頰，像是一塊冰涼而沒有表情的玉，聲音淡淡：“我知道了，開車吧。”
張生發動了車子……
與此同時，吳越收回了自己的望遠鏡，盯著那精神病院，這個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