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尾聲

“我回來了。”

吳越推開門,剛打完籃球你,天真他媽熱,他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打開冰箱,拿出可樂,“咕咚咕咚”地喝著,墨色的**從他的嘴角流了下來,蜿蜒著流淌在喉結上。

忽然,他感覺背後似乎有人,忙用眼瞟了一眼,卻見父親站在背後,臉色十分可怕。

“咦?爸?怎麽了?”

吳越眨了眨眼,看著父親,見父親手裏攥著槍,手指滴著血,那熟悉的五官猙獰無比,嘴角卻似笑非笑,站在客廳的陰影了,正靜靜地看著他。

“爸。”吳越艱澀地咽了唾沫,父親怎麽了?難不成是因為自己語文測試沒及格,讓他給發現了?這,這,挨打也罷了,可也用不著拿槍啊!

“爸。”吳越開口,喃喃地想要解釋自己語文測試為什麽不及格的事兒,然而他忽然發現父親背後躺著一個人——自己的母親懷秀!

“媽。”吳越有些懵了,張口叫了一聲,眸光盯著母親腦袋上, 額頭上有個洞,洞口冒著青煙,那是槍口的痕跡,剛才……剛才……

他抬起頭看著父親,他糊塗了,完全糊塗了。

“爸。”他茫茫地叫了一聲,似乎想要伸出手,抓住父親的手,卻見父親拿起槍對準了自己的腦袋,“砰”地一聲,槍聲響了,父親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塌,鮮血橫流,濺了吳越一臉,吳越手裏的可樂“啪嗒”掉在了地上……

“啊啊——”

吳越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是廖教授那張蒼老而慈和的麵容。

“好了,好了,小越,你沒事了。”他溫柔地撫摸著吳越,似乎要擦去吳越生命裏所有的陰影,吳越呼哧呼哧喘著氣,看了看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診所宿舍裏,旁邊的小萍正給自己摘去已經打完的吊針,看到他醒來,笑:“你可醒了,把廖教授急壞了。”

吳越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麽,一下坐起來,問:“那個……那個……李紅,她怎麽樣了?”

“她被送入精神病院治療了,包廂裏的人都救出來了,幸虧當時有個衛生間,所有人都躲在了衛生間裏,裏麵又有水,才沒被燒死,不過也是嚇得夠嗆,有幾個心理應激了,正在進行心理治療,不過沒死人真是萬幸了,唉。”

“哦,那李紅最後怎麽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殺我。”

吳越想起昏倒前的那一幕,打了個寒戰。

“沒事,沒事。”廖教授用溫暖的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柔聲勸道:“這個女人有超能力,她可以把你送入你自己的意識世界。”

“我被她送入了自己的世界?”吳越驚疑道:“怎麽可能,她……”

“這個世界有很多超能力者,是科學也無法企及的。”廖教授撫慰地拍著他的手:“好了,好了,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你再睡會兒,這一次實在太折騰了,你好生休息,養養精神氣。”

吳越聽到這話,隻得躺了下來,閉上眼,可是滿腦子依然是那個女子掐死自己的樣子,他到底放不下,到了第二天,隻說好了,找了個機會躲過所裏的大夫們,偷偷溜了出來,找到在大廳玩耍的小胖,讓他帶著自己去看那個瘋了的女大學生李紅。

“哎呀,她瘋了,你就別管了。”小胖啃著肯德基的雞塊,長著全是油的五指:“都已經結案了,你瞎折騰啥?”

“我再去看看,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形,竟然會被反向催眠。”吳越皺了皺眉,他跟著廖教授以來,確實一起辦過不少案子,可是被反向催眠,還是頭一遭。

然而小胖卻不肯,隻嘟著嘴:“我不幹,我若是幫你偷偷出去,我爸又罰我挨餓了,嗚嗚嗚。”

“我幫你寫作業。”吳越提出籌碼。

小胖眼前一亮。

……

精神病院離心理診所並不遠,打了個車就能到了,其實吳越自己也能來,隻不過他怕身子太弱,忽然昏倒在路旁就糟糕了,因此讓小胖陪著,此時進了院門,看守問:“你們找誰?”

“我是廖教授派來的,想要在觀察一下那個剛送來的病人。”吳越一本正經地道。

看守上下打量著吳越和小胖,似乎嫌棄這兩個少年太過年輕了。

“這是名片。”吳越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了看守,看守拿著進去,好一會兒走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美女,大概二十七八歲,戴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氣質高雅,見到吳越,忙伸出手笑道:“幸會,幸會,天才少年吳越是吧?久仰大名呐,常常聽廖教授提起你,今日真是幸會,我是這裏的主治大夫馮清。”

“你好。”吳越伸出手,笑了笑。

“美女,我們想看一下那個李紅。”小胖見到大美人兒,原來沒精打采的神氣,忽然變得異常活躍。

馮清笑了笑,道:“跟我來。”說著,帶著吳越和小胖進了病房摟,上了電梯,穿過人群,走到玄廊盡頭,指了指裏麵。

這是個玻璃門,方便大夫能清楚地觀察到病人的狀況。

李紅正在裏麵坐著,不知為什麽,竟然穿著一身中山裝,戴著紳士帽子,腳下是那個箱子,走來走去,走來走去。

“她……”

小胖看得滲人,忙道:“怎麽感覺這種情形我見過啊。”

“她完全陷入了妄想,執意要穿民國的衣服,還要男裝,還要她的箱子。”馮清歎了口氣:“徹底脫離了現實,隻說我們都是夢中人,要我們把她弄醒,她正在船上等一個人。”

“瘋了,徹底瘋了。”小胖喃喃道:“我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第三個夢,第三個夢境裏,她最後就是等著跟那個什麽小鶯一起遠走高飛,對了,還有個箱子,裏麵都是珠寶,對了,吳越,你說那盛滿珠寶的箱子到底意味著什麽啊?”

小胖說著,指了指李紅腳下的那個皮箱。

“哦,我想問一下,崔瑩來過嗎?”吳越問馮清。

馮清遲疑了下,眼眸深深地看著吳越:“崔瑩這個人壓根就不存在啊,小越,你……沒事吧。”

吳越忽然打了個寒戰,對了,崔瑩這個人不存在!

崔瑩不存在!

紅娘也不存在!

所以……

李紅是誰呢?

馮清見到吳越這種樣子,擔心地攥緊了拳頭。

吳越的父親,跟李隊是隊友,也是一名老刑警,隻是在吳越十歲那年,忽然在家裏發瘋,殺死妻子之後自殺,當時吳越就在現場,親眼看到父親用槍崩了自己的腦袋,母親橫屍在地,於是深受刺激,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治療,不想幾年之後,竟然開發出了特異功能,可以催眠入夢,隻是身體卻越來越弱,單薄得像紙片一樣,風吹吹就倒了,以至於十七八歲了,還是無法進入正常的社會生活。

廖教授一直關注研究吳越父親的案子,聽到這個消息,便把孩子接到了心理診所,一邊給吳越調養身體,一邊想了解一下吳越的這種身體功能,有時候遇到一些怪案,也會找吳越來幫忙。

少年多艱,身體脆弱,養成吳越沉默寡言的性子,廖教授說,吳越的生命裏有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那是他父親留下的,這黑洞讓他擁有了輕易進入別人意識世界的能力,卻也成為他生命裏不可彌補的心理創傷,正因為這個,廖教授不敢放開吳越單飛,因為他不敢確定這孩子進入社會會做出什麽來,一個擁有隨時進入人類意識世界的人,向左是神,向右,就是魔。

“吳越……”馮清見吳越一直在走神,小聲叫了一聲。

吳越“哦”了一聲,收回了眸光,忽然伸出手推開門。

“哎哎哎,吳哥。”

“吳越?!”

伴隨著小胖和馮清的叫聲,吳越走近了李紅,站在她跟前。

“你幹什麽?還不打醒我?這簡直是噩夢,我趕時間,我在等小鶯來接我。”李紅見到了吳越,恍惚裏感覺熟悉,便開口道,頓了頓,又指了指腳下的箱子:“她的箱子還在我這裏。”

吳越低頭看著那箱子,蹲下來,把箱子躺平,手裏摁住了箱子的開關,“啪嗒”一聲開了。

旁邊的李紅不知為什麽,忽然打了個寒戰,抖得如風中落葉。

吳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一隻手摁住那箱子的把柄,停頓著,停頓著,忽然,他把箱子扣上了,站了起來,遞給了李紅,歎了口氣:“小鶯拜托我來告訴你,她跟張生在一起了,以後,你需要獨自上路。”

李紅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忽然捂住臉,蹲下,像孩子一樣嚎啕起來……

他們都沒了,需要你獨自上路。

一切都過去了,

隻剩下了你自己,所以遇到愛的時候,不要怕,親愛的,你要獨自上路。

……

(“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卡耐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