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與殺手

我開車去宮少平的別墅,到了門口我又改變了主意。我想還是自己的判斷可靠些。

然後開車在街上茫無目地轉著圈,這種散淡的心情真是久違了。

在一處公寓樓區大門對麵的健身公園旁的停車場,我把車停下來,點上一支煙,四處看風景。這樣的寒冷時節,無論是人還是草木,都缺少了些生機活力。

透過車後鏡,我看到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從公交車上下來,手裏提了很多東西,身穿紫色大衣,抹了鮮豔的嘴唇,一下車就掏出口罩戴上,然後疾走,進了公寓樓區。

怎麽這麽麵熟?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女子不正是梅新雨麽!我迅速從車上下來,飛奔過馬路,追了過去,這個小區隻有七八棟樓,沒有那麽多拐角,盡管女子走得很快,我還是毫不費力地跟上了她。見她進了六號樓一單元的門。我停住了腳步,然後返回。

河流閃著粼粼的波光,在想著自己的心事,走自己的路,任何事物對它都構不成威脅和攪擾。我一如既往地喜歡河流,喜歡凝望它的姿影。麵對著它,能夠讓激烈或混亂的情緒回複平靜,能夠對揣摩時間的真相發生興趣,也能夠思考起命運、人生、宇宙等不平凡的事物來。在別處,鮮少有這等契機,亦無這等閑情逸致。名與利,愛和恨,都已變淡;浮躁、喧囂的都市氣息似乎與我不再相幹,我也有了幾分超脫幾分詩意,恍若瞬間自我天地一片澄明一片豁然了。

我獨坐河畔,有時是蹲在那裏,固定的方位。固定的一塊巨大頑石,一臉拙相,不引人注目。敦厚的石頭很常見,巨大而又敦厚的石頭卻不容易見到。巨大的石頭,在我的印象裏,要麽過於淩厲要麽過於恐怖。要是夏天,我會躺在上麵打盹兒,即使仰望碧天,也會覺得十分愜意,十分暢快。藍天的藍是通透而幽寂的藍,是你所能見到的最大最秩序統一的幕布,鳥兒和雲朵在表演。家園有時很小,但此時很大。自由,在最蒼茫的時空裏,兌換為最古老的人文意識。

韓鋒為什麽要殺虎哥?石小磊說的是實話嗎?

我傾向於石小磊行凶的可能性更大。

假設是韓鋒所為,那麽他是宮少原指使,還是自己與虎哥一方有敵對矛盾呢?事情發生後,梅新雨立即辭職,她畏懼的是什麽呢?她必定知道真相。

五日後,又一起槍擊案震驚k城。

案發地是百貨大樓門口。死者兩男一女。女子是宮少原的老婆段霏霏,兩名男子被確認為段霏霏的私人保鏢。據目擊者稱,凶手未乘任何交通工具,穿一件黑色皮大衣,帶著黑色皮帽,好像還吸著煙。當時附近有兩輛可疑車輛,司機在槍響後探頭探腦。一輛銀灰色麵包車,一輛黑色吉普車。

河流的狀態有幾種?一、流動;二、冰封;三、結凍之中;四、解凍之中。後兩種狀態,我把河流的表層稱之為“凍水”。河流處於“凍水”狀態的時間最短,最不易察覺,然而我最喜歡。我喜歡很多處於漸進漸變狀態的事物,能用肉眼看到能用耳朵聽到就更好更妙。我反感一成不變的事物。我曾經如此,近乎頑固。

現在,處於回憶狀態的我,更喜歡安安穩穩的事物,比如流淌不息的水和凍得結結實實的河流表層。也許,我開始老了。誰能不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