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與殺手

石小磊麵容晦暗,頭發髒兮兮的,他摘下茶色眼鏡,我看到了一個更顯疲憊的他,過去的炯炯眼神不見了,眼窩很深,被仇恨、猶疑、絕望的情緒折磨良久,才會讓一個英氣逼人的中年男子落魄到這等地步。他先前的“氣場”已經不存在了。他看我的目光竟透出少許無助與畏怯,這是裝不出來的。

“你怎麽才來找我?”

可能他想象不到我會以這樣的問候開場,他的鼻子翕動了一下,眉頭擰在一起,形成一個不小的隆起。“最近有很多事,一言難盡。”他聲音很低。

“喝茶水還是?”我問。

“白水。”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麵前。他抓起杯子,喝掉了。我又給他倒了一杯。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他說:“新雨死了。我活下去的意義也死了。我這次來不是尋求治療,就是來感受一下從前的氣氛。過去的我還有夢想,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你是說奶牛場?莊園主?”我若無其事又不無狡黠地問。

“都沒有了。”他淡淡地說,仿佛他的夢想真的一瞬間化成了烏有,在看不見的空氣中消失,是徹徹底底的消失。區別在於,有的值得紀念,有的不值得,提也不必提起。

“新雨是怎麽死的?你們前一陣不是還在一起嗎?”

“是的,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區,我們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歲月,可是太短暫了。當我決定和她離開此地時,我以為我已經完全拋開噩運了,可沒想到噩運如影隨形,在飛機場,我們一下出租車,就被人盯上了,新雨中了一槍,是替我擋的一槍,送到醫院時已經不行了。”

“你知道是誰幹的嗎?”

“還能有誰,宮少原的手下。”

“韓鋒?”

“也許,不是很清楚。”

“為什麽會這樣?”我努力把自己調整得愚蠢一點,以便多聽到幾句肺腑之言。

“我殺了他的老婆,他以牙還牙吧!他早就想把我解決掉,他現在一定還在痛罵他的不中用的手下呢。我現在完全沒有顧慮了,我準備了五十公斤的炸藥,還有幾桶汽油,兩把槍,都埋在山上呢。”

“子彈準備多少?”

“七十發。”

“什麽時候動手?”

“今天晚上十二點零五。“

“這麽精確幹嘛?”

“那是他的保鏢換崗剛過一點點的時間,防範上鬆一些,而且,後半夜沒有韓鋒,我希望他活命。”

“你怕不怕我會告密?報警?”

石小磊詭秘一笑,說:“你敢這麽問,就說明你是開玩笑的。”

我說:“看來你也是塊心理師的料。祝你好運。幹完這個大活,怎麽走?”

“火車,去漠河,避一陣後去廣東。”

“哦。”我沉默,突然想到了深雪。難道她今晚也要成為惡鬥的犧牲品?

“我有個請求。”我說。”什麽請求?“

“這……怎麽說呢,是我的一個異性朋友,現在被宮少原綁架,人在他的別墅裏,生死未卜,如有可能,別傷著她。“

“那就看她的造化了。我試試看吧。”

“謝謝你,小磊。多保重!”我和他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