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與殺手

將龜放入池塘後,我們開始架火烤魚。

石小磊的匕首派上了用場,馬小萌和我找了些柳條將魚串起,架在火上烤,隨身帶的幹木柴沒了,又去附近農戶去討了些來。送他們一些魚以作酬勞。他們微笑,不受。石小磊掏出一包石林煙,他們收了。

這種現宰現烤的吃法我還是第一次經曆。老大爺說,他小時候就吃夠了,現在吃魚就像吃幹糧,吃不出味兒了。

大爺說:“天兒熱,等三四點鍾再回走吧。”

大爺找棵大樹打盹兒去了。

石小磊把旅行袋當枕頭,躺在河邊的草地裏。

我和馬小萌坐在河邊的一塊巨大岩石上,望著那水發呆。沒有雲也沒有風。聲音也很單調,隻有水的流動、偶爾鳥兒的鳴叫和草裏昆蟲的聲響。

那條隱秘的河流終於浮現。我的整個精神被吸附過去。靈魂懸浮在半空,注視著地麵。

它與原本的河流平行,真實的此刻恍若虛幻,虛幻的此刻成為真實。實有的河流漸漸消隱,一條黑色的大河呈現眼前。

“你終於出現了。”我說。

“你在和誰說話?”馬小萌用古怪的神情望著我。

“和它,”我說,“當然是這條河了,把你的手給我。”馬小萌遲疑地伸過了一隻手。

我握住她的手之後,她尖叫了一聲:天哪!

看到了什麽?我說。

這河怎麽成了黑色的了。

繼續看。我說。

我以意念與河流交流,河流呈現出種種複雜的圖像,有人物的表情和動作,人為我所熟悉,而事件卻全然陌生。

路可扣動扳機,子彈優美的飛行猶如鋼琴奏出的一個絕妙音符。宮少原倒在地上,左邊太陽穴開出一朵嬌豔的花朵。路可臉上掠過一絲驕傲自足的笑。她打死的是一個內心的魔鬼。

“被你說中了,真的是姐姐殺的。”馬小萌哀傷的聲音被黑色河流裹了進去。

“推測得到證實,這就是我想要的。”我說。

河流起了一層漣漪,平複之後,我看到了黃久和四妹在我的臥室裏****的場景。黃久能夠**了,這是怎麽回事呢?

“他們是誰?”

“你不認識,都是不相幹的人。”我說。

一聲槍響打破了岑寂的氣氛,河流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跳開,我和馬小萌的手驟然分開,回複到黑色河流出現之前的情境。

石小磊用那把金色手槍射中了自己的太陽穴。

馬小萌抓緊了我的胳膊。

“死的那個人有槍,八成不是正道的。”有村民議論。

劉大爺借了一掛馬車,把石小磊拉回本村附近的林子。石小磊就被埋在這兒,沒有棺材,隻有一把金色手槍、一個他經常使用的綠色打火機、一包煙、半瓶酒。土攏起來,成一座土丘,石小磊睡在裏麵,有了一個踏實的家。

“你們跟我說,小石到底是什麽人?”

無語。

“唉,我還以為是個好孩子呢。那你們是幹啥的?”

“我們是來旅行結婚的,小石是我們導遊,他那槍是防身用的,它不是壞人。”馬小萌說。

“啊。”老人家眉宇舒展了些,“明天你們就走吧。”

“明天一早,我們就走。”我說。

“走大道,有的是旅遊車。別再徒步了,這不是頤和園。”

“我們聽大爺的。”

劉大爺點點頭。

次日清晨,我們在劉大爺村裏雇了個麵包車,司機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送我們去白頭山天池。

森林之旅就此結束。

車子駛動後,我和馬小萌衝劉大爺揮手,目光卻流連在石小磊落葬的密林,而後則是凝望遠方,那裏有一條河流經過。

今早,我在炕的一角,竹席下麵塞了五百元錢,想必劉大爺會發現它的。這位樸實的老人使我對遠離都市的田園生活有了一種敬意和好感。然而,我和馬小萌隻能屬於城市,或者,不屬於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