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

“可對你的母親還有印象?”我問,試圖改變對方此刻可能已經硬結的心。

“請別提她。”

車停下來了。果然是這裏,目的地與我所想完全一致。

往前走一段路,就是黎絲教授的墓碑。那裏佇立著一個人,一個男子,臉盤很寬,個子不高,但是身體很結實,目光炯炯,應該是五十歲上下的年紀。“舅舅,他來了。”

“你好,”對方的中文很利落,“我是橋本石治,你就是徐奕華?”

“我是。”我的語氣平淡。現在我適合沉默。

“你的老師生前是我的朋友,我們合作過重要課題,你是知道的,精神病學現在舉步維艱,還沒有找到根本的攻克渠道,當年你的老師很有氣魄,她想攻克這個難題,但是她解決不了,她很慚愧,所以自殺了。我聽說她有個學生在悄悄地進行那項神秘實驗,並且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成果。我很想了解一下。你知道,我在這方麵著過不少書的,不是外行,而且是個頂級愛好者。我們或許可以成為朋友的。隻要你願意與我共享你的成果,我們可以談談價錢,我給你最高的價錢,高到讓你吃驚。怎麽樣,年輕人?”

“我沒你想的那麽好,我還不及當年我???老師的水平。”

“別謙虛,我已經掌握了初步的證據,證明你已經有了階段性甚至實質性成果。別再隱瞞了。”

“公開或許會帶來災難,因為某些體質特殊的人采用這種方法會變得狂躁,也許會適得其反。恐怕會貽害深遠呢。”

“不可能有完美的事物,老弟,不可能的。我給你五分鍾時間考慮。我再吸一支煙。”橋本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背對著我,不說話了。小野清菊不知什麽時候回到了百米開外的車內,可能正朝這邊望著。

“小野是您帶大的?”

“嗯。還有他哥哥。”

“他哥哥……”

“死了。同歸於盡最神聖,也最愚蠢。他不是第一流的殺手,他的對手石小磊才是。可惜也死了。死在一路人的手裏。”

“小野今後,你打算怎麽安置她?”

“她?我想把她的錢轉到日本。之後在日本給她找個歸宿。還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年輕人,要慎重。你不在乎自己,畢竟還有兩三個孩子。中國人的家庭,就像一條繩拴住的幾隻螞蚱,你牽引哪個都有用。”

我不寒而栗。想到黃久被踢破的頭,我感到後背的汗水在變冷。

“有三十萬字的文件在我的私人電腦裏,是關於研究的全過程。藥劑都在我的私人保險櫃裏,包括一個寫有配置方法的日記本。我想你要的就這些。”

“年輕人就是聰明,我們的合作很順利,小野說你知書達理,說的很準。我這就隨你去取。”

“好吧。”我感到沮喪,不是為研究成果即將另有所屬,而是自己毫無能力抵禦人間風雨、種種變故。

被規定性。也許真的有此事物存在。我上了小野的車,橋本與我同坐轎車的後排。

車開了,我麻木地扭頭朝黎絲教授安寢的地方看了一眼。

“你想要多少?”橋本勝券在握似的問。

“兩百萬算不算合理?”

“完全沒有問題。”橋本說。小野愉快地側過臉說:“我以為你不敢要錢呢。”我沒作反應,橋本倒是一邊微笑一邊“搖兮搖兮”地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