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警殤

s市局的解釋是:今天淩晨五點半,聚源鋼廠門口聚集了大約二百多名工人,抗議關閉鋼廠,要求政府發放生活補貼。省裏有關領導對此事極為重視,要求s市局出動所有警力維持現場秩序,避免事態進一步擴大。

其中就包括賓館裏負責看護的那些警察。

徐桐說完,就和王副局長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再開口了。

方木和邊平、肖望三人坐在沙發上,同樣一言不發。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辦公室裏陷入了令人難堪的沉默。良久,王副局長清清嗓子,開口說道:“給你們的工作帶來一些麻煩,這是我們不想看到的。不過,服從命令是警察的天職……下次我們一定盡力配合。”

也許是覺得這些不痛不癢的官話難以平複對方的怒氣,徐桐想了想,掏出煙來分給大家,隻有肖望接了過來,邊平鐵青著臉,擺手擋了回去,方木直勾勾地看著牆角,壓根沒有理睬他。

徐桐有些尷尬,自己點燃香煙,抽了半根後,開口說道:“幾位弟兄,這案子的具體情況我雖然不了解,但是你們說的話,我百分之百相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省裏領導的命令,我們知道有問題,但是也不敢不服從。”

說著,他走到方木麵前,半蹲下身子,把手放在方木的肩膀上,誠懇地說:“兄弟,別怪哥哥,我們哥幾個還得在這行混,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跟上麵對著幹,我們廢了不要緊,全家就完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已經算掏心窩子了。邊平的臉色稍有緩和,拉著方木和肖望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方木突然轉過身來:“我有個要求。”

王副局長和徐桐異口同聲:“你說。”方木一字一頓地說:“我要把我的兄弟帶回去。”

四個關鍵證人“失蹤”,最後一個證人陸璐始終不肯開口,整個偵查工作陷入僵局。唯一可做的,就是繼續追捕從現場逃走的金永裕等三人。兩天後,被方木用高壓水槍噴傷的那個人在某醫院被抓獲,犯罪嫌疑人的左眼完全失明,右眼視力僅餘0.05。該人仍在住院治療,且一言不發,尚無法取得口供。但根據現有證據,起訴其本人沒有問題。至於陸天長等三人,由於有村民的不在場證明,且沒有相反的證人證言,羈押期限屆滿後,隻能變更強製措施,改為取保候審或者監視居住。如果再找不到證據,隻能任其逍遙法外。

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方木,卻沒有受到任何調查和人身限製。這是最讓人費解,同時也是最好解釋的問題。對上麵的有些人來講,案件事實再清楚不過。對方既打壓,又安撫,其目的隻有一個:讓方木就此罷手!

但是事已至此,方木怎麽可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這幾天來,鄭霖和小海、阿展的吼聲始終在方木耳邊回響。每當他因為極度疲勞而有所懈怠時,那吼聲就會分外清晰,仿佛在提醒自己:一切尚未終結,還得戰鬥下去。

隻是,現在方木真的是孤軍奮戰了。

對於在聚源鋼廠和暗河裏發生的事情,有的人心知肚明,有的人一知半解,態度卻驚人地一致:回避。對方的能量之強大,方木已經有深刻體會,其他人也暗暗領教了。調查組已經名存實亡,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個人都希望老邢的案子盡快終結,把這一頁徹底翻過去,然後,各人都回歸各自平靜的生活。

世界上的倒黴蛋何止千萬,隻不過這一次輪到邢至森而已。

更何況,已經搭上了鄭霖、小海和阿展。誰都不願意再旁生錯節,引火燒身。

所有的人對罪惡都保持沉默,就像那沉默的溶洞,沉默的暗河。即使知道那平靜的水麵下有暗流湧動,也視而不見。方木的調查工作,進行得艱難無比。在暗河邊,陸大春曾提到過所謂的“梁老板”。這個人應該就是整個組織的首要分子,金永裕頂多是二號人物。而且,城灣賓館和聚源鋼廠肯定都與他有關係。一般情況下,犯罪組織的頭目的相關信息都在警方的掌控之下,而對這個人,居然一無所知。其隱藏的深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