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燃了一支白蠟燭,季風就坐在蠟燭旁邊,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表情時而悲哀,時而喜悅。我懷疑我被精神變態的殺人魔抓住了。他並沒有綁我,但我縮在角落裏,依舊不敢輕舉妄動,彼此沉默,似乎在等待什麽東西的爆發。

終於,他緩緩地開口了:“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被抓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不是他把我抓來這裏的嗎?對了,那陣古怪的黑霧又是什麽東西?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說:“這裏是哪裏?”

“這裏?”季風笑了,用手指輕輕抹了一下桌麵,一層厚厚的灰塵沾染在他的手指肚上,“這裏是我家,我家的地下室。”

“你把我帶到這裏幹什麽?”我怯怯地問。

季風突然猛烈地搖腦袋:“不!不是我帶你來的,是它們!”

我不理解季風的意思:“誰?”

季風忽然轉移了話題,向我靠近一些,蹲在地上如癡如醉地望著我:“你還是沒有變,阿珍,你還是那麽漂亮,那麽動人,就像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記得嗎?那時候你最喜歡穿的就是這條黃裙子,在學校裏跑來跑去。”說著,他拿起旁邊一件已爛得隻剩下布條的衣服,如獲至寶一般捧在手裏。

他又笑了:“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每天都要給你寫告白信,偷偷塞進你的課桌裏,可是你從來沒有看過,好在我堅持不懈,你終於注意到了我,並接受了我的愛。那時候我非常快樂,可沒想到沒過多久你就和我分手,而且那麽決絕,我甚至為了你去自殺……”

我隱約想起大學時,有人為我自殺的傳聞,原來是真的,原來是季風。

季風自顧自地說著:“我是那麽的愛你,可是你永遠不會記得。”他說著,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指著四周的雜物,“雖然無法擁有你,可我能擁有你的東西。你看,這些都是你的東西。從我們分手後,我就開始收集你的一切……”

“你丟掉的鋼筆!”他興奮地拿起一支鏽跡斑斑的老鋼筆。

“你當年睡過的單人床!”他一翻身躺在了髒兮兮的**。

“還有你吃剩下的食物!”順手,他從旁邊拿起一隻被咬過的嚴重氧化的壞蘋果。

我不想再聽下去了,大吼起來:“你個瘋子!”

季風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認同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瘋了,我瘋狂地愛著你,可你從未拿我當過男友,我隻是你那時的一個玩物罷了。”他落寞地垂下頭,又猛地抬起頭來,“但我不在乎,我依然愛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你不要的東西,我不敢洗它們,每得到一件,都像寶貝一樣存起來。”

“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季風意味深長地笑著,“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我比任何一個男人都愛你,不管是誰,什麽李楠、蕭可、段南山,甚至包括你老公葉清。他們誰能做到像我這樣,一件件地收集你的舊物,從這些舊物中尋找你的味道,哪怕一絲一縷。你看,這滿屋子的東西都是你的,這裏的空氣都是你的味道……”

我開始哭了:“我求你,你放我走吧。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包括你殺害段南山他們的事……”

“段南山!”季風興奮地打斷了我,走到那幾具幹屍旁邊,“對,還有這幾個男人,他們身上也有你的味道,他們也是你不要的舊東西,他們是我最最寶貴的東西……”

我的耳朵選擇性地封閉了,我沒想到,這麽多年,我身邊居然跟著這樣一個瘋子,他像無處不在的寄生蟲一般,涉入了我的生活,從大學時開始,每天跟蹤我、窺探我、尋找我,收集那些我丟掉不要的舊東西。

甚至瘋狂到連我不要的男人也不放過。

我突然感覺,原來愛這麽可怕,陰森鬼祟得像一個陰影,隨時都會吞噬自己、吞噬別人,不知道那兩個警察如果看到這些,會不會和我一樣恐懼驚訝。但我明白,此時此刻我必須逃離這裏,逃離這個瘋子的世界,逃離這份瘋狂的愛。

趁著季風沉醉在垃圾堆滔滔不絕的時候,我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想逃跑。他忽然轉過頭來看著站起來的我,卻並沒有阻止,淡淡地說:“你想跑?對不起,從今天開始,它們已經和你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