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人坐在門廳裏,互相介紹後熟悉了一些。男人叫元郎,是青山縣本地人,三十六歲,開了一家房地產中介,前不久公司倒閉了,他欠下一大筆債務,妻子因此和他分道揚鑣,隻給他留下一個九歲的兒子和一大堆麻煩。他無法應對那些每日都會找上門來的債主,焦頭爛額下,來到青山樹海。

和我一樣,元郎也是來這裏尋求解脫的。

我也向元郎說明了自己的情況,他隻是不住地歎氣,我想我們能夠互相理解。

靜默了片刻後,我開始審視起這幢房子,剛剛太激動了,根本沒來得及觀察什麽。此時此刻我才發現,這是一幢典型的清代旅舍。內部裝修古色古香,大門門廳擺放著一個櫃子,上麵有筆墨紙硯,用來記錄住宿人員,整個旅舍隻有一層,房間卻不少,大概有三十幾間,由東向西排列在走廊兩側,地板幹淨,天花板亮堂堂的。

我走到門廳櫃子前,拿起接待表看了一下,上麵記錄著我和元郎的名字,並寫有入住時間,元郎是昨晚入住的,我是今晚十一點二十四分入住的。上麵還寫著我們各自的房間號碼,元郎是03號,我是18號。我很奇怪,這些字是誰寫上去的?

我大聲地喊起來:“請問,有人在嗎?”

無人回應,我剛要喊第二遍時,元郎懶散地衝我擺了擺手,說:“別喊了,我來了一天,一個人都沒見到。這家旅舍裏除了咱們兩人,好像根本沒人。”

“沒有人?”我狐疑地皺起眉頭,“那這些記錄是誰寫的?這房間是誰打掃的?”

元郎搖頭,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自從進來後,我找了整整一天,確實一個人也沒發現,所以,剛才見到你時,我還以為你是這裏的老板或者服務生呢。”說著,他瞪大眼睛,“不過,很奇怪的是,我來了之後,一到開飯時間,食物總是準時放在房門外,我的房間內還有熱水、電視機,甚至網絡和電話都有。”

“你沒有用……”

元郎猜到了我要說什麽,直接打斷我,說:“別想了,我都試過了,這些東西隻能用,卻無法和外界取得聯係,好像隻是供我們消遣的。”

我心裏的疑問更重了,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樣子的旅舍,感覺這裏很詭異。如果元郎說的是真的,那麽是誰在這裏設了這樣一幢難以發現的旅舍?不,確切地說,我懷疑這幢旅舍的存在,因為每年警察局都會派人進入樹海搜尋死亡人員,從未間斷,這麽大一幢房子,沒理由看不到。另外,空無一人的旅舍是如何保持正常運作和日常維護的?

元郎看我發呆,以一個先來者的姿態勸我說:“不要多想了,反正不管是誰把咱們引誘到這裏的,都隨他處理吧。我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尋死嗎?至於怎麽死就隨便吧。”

這話說得確實沒錯,我都是將死之人了,這個世界已與我毫無關係,包括這幢大房子。走回元郎身邊,我坐到椅子上,無趣地打了個哈欠。這時,我又想起了三三,我可以不在乎別的,可剛剛三三的聲音確實是從這兒傳出來的,我得找到她。我“噌”地一下又站了起來,在走廊裏一邊跑一邊大喊三三。

我激動地去推旁邊客房的房門,想看看三三是否在裏麵,可房門都是鎖死的,任憑我如何努力就是打不開。我用盡全身力氣撞去,看上去單薄的房門居然紋絲不動。直到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倒在地上後,元郎才慢悠悠地蹲在我旁邊。

“別費勁了,我早就試過了,除了記錄表上分給我們的房間,其他房間都是打不開的。”

我瞪了元郎一眼,說:“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

元郎很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向自己的客房走去,一邊走一邊說:“你還不如去看一看你自己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