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心跳
好不容易活下來了，此時的我卻奔馳在前往村子的路上。不隻是新野村的人，更多無辜的，其他村子的人也受到了波及。在經過一個又一個的村子尋找他的路上，道路上布滿了血跡和屍體。就算那些都可以處理，但是殘留下來的，那死亡的氣氛，卻在風爍所經過的所有的村子中都同樣有殘留下來。
簡直就仿佛在他身上留了一個追蹤結界一般，即使此時的我對於他身處何地完全沒有線索，但隻是跟著這股死亡的氣息走，仿佛就絕對不可能跟漏他似的。
我知道的，如果我還活著的這件事被新野村的村民知道的話，就算風爍這件事情平息之前，他們可能都不會動我，但是在那之後，就憑他們懼怕惡魔，他們就不會讓我活著，更不要說是留在村子裏。但是這些，我卻都已經不在乎了。
我不會死，因為風爍還沒有死，所以我再也不會想要死去了。我要活著，讓風爍變回原來的風爍，跟風爍生活在一起，就算這將意味著我將徹底墮落成惡魔，永遠都隻能以一個惡魔的身份生活，甚至於，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故鄉，但是對於這些，我卻都覺得已經無所謂了。
我討厭這個村子，不止一次的，我曾經這樣想過。但是現在，我卻意外的並不覺得那麽討厭了。即使在這裏留下的全都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在這裏，父親和母親被風爍殺死了，但是我卻仍然沒辦法放棄風爍。在這裏，大哥被困在了這個村子裏沒辦法隨心所欲，甚至對我產生了一絲怨恨。在這裏，我差點被殺死了……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即使這是那樣一個讓我覺得惡心的地方，也有和我不同的，喜歡著這個村子的人。然後，因為有這個村子，在十一年前的那一天，我才能遇到他——風爍……
“在前麵！”
終於追尋到的風爍的氣息就在不遠處。
我是他的專屬惡魔，即使原本隻是一個無法察覺到他的氣息的人類，但是現在，我也已經是這樣了。
他的氣息，我無法忘記，也不會忘記，隻要這顆心髒還在跳動，彼此之間，還有那樣一根名為“羈絆”的線將我們聯係在一起，我就絕對不可能忘記他的氣息……
不斷的向前，近了，更加近了，就在前麵轉彎的地方，然後，隻要轉過這邊的房子的話……
我看到了，但那卻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場景。
平時偶爾會冷冷的，用冷麵具掩蓋自己內心的風爍。到了關鍵時候會很溫柔的，仿佛一汪溫泉一般的風爍。然後，在麵對自己的欲望的時候，永遠都是一片炙熱的風爍……此時，卻變成了現在這樣，仿佛其本人就是黑暗本身，卻又為這片黑暗帶來了無盡的鮮血……
“厄……啊……”
一絲絲低沉的呻吟聲從風爍所在的方向傳達過來。明明已經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被風爍壓在身下的那個人類的那雙腳卻仍然在不停的顫抖。然後，明明嗓子都已經被咬斷了，地上，牆上，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都被那噴濺出來的鮮血所包圍了，那嗓子，卻仍然仿佛在訴說著“我還不想死”一般的，發出陣陣悲鳴。直到最後的聲音，也停止在這早已枯萎的嗓子中為止……
“風爍……”
我輕聲呼喚了一句。
風爍扭頭回來，那雙眼睛，紅的仿佛被麵前的鮮血染紅了似的，甚至還散發著紅色的光芒。那張臉上，即使麵對著我，他的也沒有一絲溫柔，簡直就仿佛已經將我遺忘了一般，仿佛麵對仇人一般的，像現在這樣，狠狠的瞪視著我。
“風歲別過去！現在的他根本看不清你是誰，他會連你都傷害的。”
如此說著，大哥抓住了我的手，但是我卻……不能不過去……
我輕輕掙脫大哥的手，然後，緩緩往風爍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本俊美的麵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扭曲成了這樣。他暴走了多久了？在他的這身全黑的衣服之下，有多少是這衣服原本的顏色？
“風爍……”
我如此說著緩緩靠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對我仍然存有印象，他沒有馬上撲過來，沒有像大哥說的那樣，直接攻擊我，而隻是這樣呆呆的站著，看著我靠近，然後，用那雙早就已經被鮮紅沾染的眼睛，凝視著我……
“風爍……”
我如此呼喚著來到他的麵前，他沒有動靜，仍然隻是呆呆的站著。要跟他說什麽才好？要怎麽和他交流才好？要怎麽說才能讓他變回原來的樣子？對於這一切，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隻有，這時候的我，絕對不可以背對著他離開……
“我……”
“吭哧！”
還沒等從我的嗓子裏說出什麽，突然感覺到的卻是被抓住的雙肩，然後，猛的往裏麵拉近……
從脖子周圍蔓延開的，是一陣劇烈的疼痛，以及一股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很疼，那樣的……很疼……尤其是被他咬的，心裏感覺到的，隻有更加深沉的痛覺。但是，沒有關係，因為我是惡魔，所以，即使疼，也不會死……
我緩緩伸手覆蓋住風爍那靠在我的脖子上的臉頰。能夠感覺到嗎？這樣的，現在的，是我的溫度……
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麽，就算隻有一點，我也感覺到了他的動搖。然後，那張啃噬著我的脖子的嘴漸漸的變得無力，從我的脖子處鬆開。
我衝他微微一笑，伸出右手覆蓋在他那抓著我的肩膀的左手上，抓過那隻手放在我的左胸。能夠感覺得到嗎？在這胸膛之中，是跳動著的心髒。和那個時候被他擁在胸前的心髒不一樣，現在的我的心髒，即使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一顆了，但是這顆心髒，卻是赤月的。然後，赤月的心髒，隻為風爍而跳動……
“你能感覺得到嗎？”
《新野村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