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兒子的手下毒

又是那幾個特意安排的人!她麵容嚴肅,清朗洪亮道:“我們酋長跟我說過,老酋長有點餓了,他就端了一鍋羊羔蘑菇湯給老酋長。尊敬的酋長,您說是不是?”

她恭敬地詢問著,看向禺疆,含煙若水的眼眸,意有所指地輕眨著,瑩瑩晶亮。內心裏,笑翻了天,佩服自己瞎掰的本事竟是如此高深莫測,嘿嘿嘿嘿……

“大家想想,一個十二歲的男孩,會騎馬射箭,會打獵摔跤,會到山上采摘蘑菇,不過,他會做出一鍋香噴噴的羊羔蘑菇湯嗎?誰家的孩子,12歲的男孩,會做飯的,請站出來!”她的語調,肅整,鏗鏘,臉色愈發威嚴,淩厲得讓人心驚膽顫。

沒有人站出來,沒有人說話。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兒,從小就跟著父親兄長騎馬射箭打獵,肯定不會參與女性的生產和家務活動,即使有,也是貧苦人家的孩子。不過,在場的孩子當中,即使是會做飯,也不會站出來承認,因為,那是對身為男兒身的一種侮辱。

“大家一定會想,他不會做蘑菇湯,可以讓別人幫他做,這也沒錯!但是,再請大家想一想,十二歲的小孩子,為什麽要害死阿爸呢?老酋長那麽喜歡他、疼愛他,哥哥也很喜歡他,他為什麽要下毒害死親人呢?”

“他害死老酋長就是害死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屑的語調,乖張的聲音。

楊娃娃眼風淩厲,不假思索地怒喝道:“這話大大的錯了。如果你的兒子殺了你,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殺你?”

須臾片刻,部民們被她急躁的凶悍嚇得愣住了;既而紛紛點頭,附和聲此起彼伏。

冰溶閼氏暗自心驚,好厲害的嘴巴!好懾人的目光!此刻,她才驚覺,不能小瞧了這個瘦小男孩,他究竟想要幹什麽?為禺疆洗刷罪名?猛然間,一股涼澀澀的驚慌從腳尖竄上來,襲遍全身。她心潮起伏,身子不由得輕微地晃了兩下,嬌顏上卻仍是不動聲色的沉著。

楊娃娃轉頭看向愛寧兒,柔柔淺笑,如清風拂麵,秋水般的眼眸搖曳出鋒利的光芒:“愛寧兒居次,請你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要毒死我們酋長?我們的酋長,是你的叔叔、你的長輩,你為什麽要害死他呢?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愛寧兒的俏臉,刷地變得慘白,驚恐的桃花眼,看看禺疆,再看看冰溶閼氏,眉眼揪結,搖頭哽咽道:“我不知道那是有毒的蘑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楊娃娃瞟了一眼冰溶閼氏嚴厲的恐嚇目光,轉身厲目瞪著愛寧兒,撇開心裏的不忍,鏗然威脅道,“我們酋長非常討厭撒謊的姑娘,你要毒死他,以後呢——”

立脫坐下來,左手搭在愛寧兒細弱的肩膀上,心疼地看著她:“是啊,寧兒,你不是很敬佩禺疆叔叔的嗎?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冰溶閼氏怒眸一瞪,森嚴道:“寧兒,我是你阿媽,你最好給我記住!”

愛寧兒驚懼得身子發顫,凝水的桃花眼讓人不忍猝睹,一行清淚漫過下眼瞼、蜿蜒下來。她避開冰溶閼氏的威脅視線,吸吸鼻子,堅決地哭喊道:“是阿媽讓我端給禺疆叔叔的,阿媽說,禺疆叔叔最喜歡蘑菇湯了,就特意讓人準備好,讓我端給禺疆叔叔。”

冰溶閼氏的臉色突的陰暗下來,陰森森的、有如女鬼尖利的吼叫:“寧兒,你瞎說什麽?”

“哦,原來是冰溶閼氏呀!大家都聽見了嗎?”

楊娃娃轉過身,看著攣鞮氏部落的部民們。此時此刻,群雄聳動,沸沸揚揚的辯論聲充斥於整個廣場,北風蕭蕭,隱隱傳來遠方的狼嗥,淒厲得毛骨悚然。

禺疆平靜地盯著她,俊眸深處卻是風起雲湧、狂風驟雨,豪闊的臉孔滲出絲絲縷縷的情意,連綿不絕如一望無際的草原。

一抹屍白的鬼影,在夜幕下、沿著人群的外圍,緩緩地飄動,蒼白的長發、在冷風中飄**,魅影疊現,攝人心魂。空洞的烏黑雙目,發出幽幽的冷光,直剌剌地刺向冰溶閼氏,魔鬼索命一樣,糾纏住她的所有注意力。

近了!近了!不要再過來了!

全身都在發抖,悚動不息。冰溶閼氏麵無人色,兩眼睜得有如銅鈴一般大,眼珠子無頭蒼蠅一樣的亂竄,兩隻胳膊緊緊地抱著自己,倉惶地尖叫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立脫一驚,衝上來,抱住瑟瑟發抖的冰溶閼氏,低聲安慰著:“怎麽了?別怕,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酋長和閼氏身上,卻不明白冰溶閼氏為何突然地發瘋,她在懼怕什麽?

眼見烏絲適時的隱藏,楊娃娃勾眸一笑,笑得陰風陣陣,魅影沉沉。效果真是不錯,真的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大夥兒應該都知道,冰溶閼氏是老酋長最小的閼氏,禺疆是老酋長和冰溶閼氏的兒子,而愛寧兒居次是冰溶閼氏的女兒;讓自己的女兒害死自己的兒子,這不是很奇怪嗎?還是,冰溶閼氏隻是假借女兒的手,害死兒子?冰溶閼氏,我說的對不對?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害死自己的兒子?你這麽恨他嗎?”

楊娃娃巧笑嬌顏上,明媚的光影疏落得影影綽綽,清淡的眸光犀利如冰:“冰溶閼氏,你借著兒子的手,下毒害死老酋長,你就不怕厲鬼上門找你嗎?”

草原的夜色、如濃墨般沉黑抑鬱,狂烈的冷風呼呼地慘叫,橫掃出莫名的詭異;廣場上,靜寂無聲,黑壓壓的人影,僵直著望向廣場正中央。

瘦小男子拋出的每一句話,清揚乖媚卻極具爆炸性,重重地砸在每個部民的心坎上,摧毀了他們原本的所感所想,讓人不得不跟著他的思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