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毒的女人

冰溶閼氏微微翹起的嘴角虛浮出一圈幽冷的笑意:“滾,滾開——”

“是不是真的?”禺疆獅子咆哮一般,扣住她的手腕,不自覺地加大力度,像是扼住咽喉一般。

冰溶閼氏臉上的五官移位、扭結,悶悶地輕聲呼痛。立脫大驚,黝黑的臉孔盡是無言的哀痛,厲聲道,“禺疆弟弟,放手!放手!”

她說的是真的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不對,冰溶閼氏恨他入骨,無論她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會善言善語的!很有可能,她要給他製造一個尷尬的身份、一個不堪的局麵,即使她死了,她所設計的陰謀並不會隨著她的魂歸西天而灰飛煙滅!楊娃娃輕歎著:好狠毒的女人!走過來,扯住禺疆的臂膀,柔聲道:“不要問了,她不會告訴你的!”

乍聞這堅定的聲音,禺疆驚醒過來,抬起看向她,溫柔淺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潺潺的流淌過焦灼的胸口。他站起來,威猛的身子不期然地虛裏一晃。

她及時地扶住他的胳膊,一陣心慌,卻被他緊緊地擁住,輕顫的雙臂越收越緊,強烈的心跳清晰可聞,滾燙的體溫迅速包攏,窒息的感覺漸漸彌漫。然而,她不忍也不想推開他,天知道,他抬頭看她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他緊緊擰著的眉頭,看見他疼痛的目光,看見他苦澀的心潮。

同時,她看見愛寧兒疑惑、驚訝的目光……也看見部民們驚詫、古怪的表情……

愛寧兒癡癡地看著深情相擁的兩人,如果,禺疆叔叔擁抱的是自己,那該多好啊!呀!不對,禺疆叔叔怎麽抱著一個男子呢?這太奇怪了,難道,禺疆叔叔喜歡這個護衛?這個護衛,個子瘦小,身板嬌弱,白皙的臉上雖有一抹紅色斑塊,仍然看得出容貌清秀、純淨,倒像是一個玉婉的女子。難道——他是女子?

冰溶閼氏伸手捂住銀刀的刀柄,動作輕緩,渙散的桃花眼、倏的狡擰起來,猛一用勁,從體內拔出銀刀,霎時,赤紅色的血柱四處噴濺,衣服上綻開,草地上漫開,立脫的臉上凝開……

立脫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眼淚剌剌地奔瀉而下,嘶啞地哀嚎道:“溶溶——”

部民們莫不再次地瞪大眼睛,非常不解冰溶閼氏的怪異舉動。

不經意的,金屬利器沒入體內的尖銳聲響再次想起——立脫的腹部,赫然聳立著一把鮮血淋漓的銀刀。悶哼一聲,立脫軀體僵硬,瞳孔驚愕得呆滯,除此之外,再無表情。

人群中一陣**,竊竊私語四散傳開,越滾越大,漸至沸騰。

愛寧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似乎被嚇傻了。

楊娃娃不可思議地、呆呆地盯著冰溶閼氏驚世駭俗的舉動,平靜無波的聲音,有氣無力:“你哥哥死了,被她殺死了!”

禺疆急速地轉過身,感覺到全身血液的倒流……

冰溶閼氏麵目柔和,眼睫低迷,似乎揚著渺遠的情愫和淡淡的滿足:“你說過,你不會死在我的後麵;我也發誓過,我會在臨死之前殺了你!謝謝你——”

無神的桃花眼,慢慢地、慢慢地閉上,沉沉地睡去……

立脫笑容和煦,纏綿的情意款款如縷:“溶溶,我馬上就來陪你,你等著我!”

禺疆大跨步走來,半蹲下來,扶住立脫的肩膀,眼睛哀傷,卻閃爍著精銳的光彩:“立脫哥哥,你不能死!我絕對不讓你死!”

楊娃娃感慨萬千。愛寧兒弑母,冰溶閼氏殺夫,老天,這一對母女當真可怕,秉性如出一轍,行為特立獨行,心思深不可測,無法用常規思維來解釋。而她們的出發點,卻都是——情;愛情本身或許沒有錯,隻是有時候,人被其控製,而做出一些傷害別人的舉動,悲劇就此誕生。

這個夜晚的悲劇,孰是孰過?

“冰溶閼氏在說謊!”人群中爆出一句中氣十足的冷話,隨即、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中等個子,方正的臉形一派正氣凜然的憨實表情,“禺疆兄弟是老酋長的兒子!”

“黑色陌,是黑色陌!”人群沸騰,紛紛叫囂。

“好幾年都沒看見他了,他肯定隱藏起來了!”

“黑色陌是老酋長的護衛隊長,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

黑色陌臉色嚴肅,麵朝大家,朗聲道,“是的,我知道是誰害死了老酋長。禺疆兄弟是老酋長的兒子,冰溶閼氏不是他的阿媽,十八年前,冰溶閼氏讓禺疆兄弟端給老酋長一碗黑色藥汁,老酋長喝下藥汁之後,不久就中毒而死!所以,老酋長是冰溶閼氏害死的,禺疆兄弟是無辜的!”

沉默,淡漠,部民們對黑色陌義正言辭的話語,將信將疑……

“黑色陌,假如你說的是真的,那麽禺疆兄弟的阿媽,到底是誰?”沉寂之中、迸出一句剛冷的話,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走過來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個子不高,腹部微微隆起,一雙朗目炯炯有神,卻被某種刻意展露的平和遮掩住豹子一樣的狡光。

此人正是一直默默無聲的哈青都,輔佐酋長處理部落政事,知曉部落中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說左右大將是武將,哈青都就是文臣。

黑色陌一怔,黑褐色的臉孔上浮現出一種誠實的心虛:“我隻知道冰溶閼氏不是禺疆兄弟的阿媽,卻不知道他的阿媽是誰!”

哈青都冷嗤一記,麵向部民,眼睛中精光閃爍,不屑道:“既然冰溶閼氏不是他的阿媽,那麽,禺疆兄弟就不是老酋長的兒子!大夥兒應該記得,老酋長的大閼氏早在立脫酋長兩歲時歸天,幾年後老酋長再娶冰溶閼氏;也就是說,老酋長隻有兩位閼氏,如果禺疆兄弟不是冰溶閼氏的兒子,更加不是老酋長的兒子!大夥兒說,我說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