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沒有什麽文化,在工廠裏麵做體力活,他管教小孩子的方式很粗暴,動不動就打,尤其是我結巴,他覺得很丟他的麵子,打小我就是他的出氣筒。有一年,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們班的一個同學買了一副軍旗,軍旗你知道吧,就是帶連長工兵地雷司令什麽的?”

小娟說:“我知道。後來怎麽了?”

我接著說:“我們班的一個同學,放學的時候帶著軍旗去另一個同學家玩,結果回家晚了,他怕他爸媽說他,路過我家跟前的時候,把軍旗交給我,讓我幫他藏一天。我當時也喜歡玩這個,我知道我爸根本不會給我買,我就很高興地答應了同學,拿著軍旗回家自己玩了。沒想到我爸下班回家,一見到我在玩軍旗沒有看書學習,也不管軍旗是哪裏來的,一把奪去,給扔進火爐裏去了,還把我死揍了一頓。”

“那怎麽辦啊?你後來怎麽還給你的同學?”小娟急著問。

我說:“是啊!後來同學天天找我要,還和他哥哥一起,天天堵著我打我。我沒辦法,畢竟把人家東西弄沒了,是我的錯,想什麽辦法也得陪人家。我就趁著家裏沒人,偷拿了一塊多錢,買了一副新的軍旗還給了同學。結果我爸爸知道我偷錢了,把我給暴打了一頓。那一頓打的,我現在想起來,心裏麵還是很揪心的。”

“你爸爸是怎麽打你的?”

“你知道拿毛巾往身上抽是什麽滋味嗎?我爸爸就是拿毛巾抽我的,而且還是濕了水的毛巾!”

“怎麽會這樣?你是他兒子啊,他怎麽能下得去手啊!”小娟很是驚恐。

我說:“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想到以往的可怕,我的眼睛不由的濕潤了,往事曆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發生的一樣。我說:“後來還有一次跟這次的經曆差不多,我借同學的一本《西遊記》帶回家看,因為我不小心沒有藏好,被我爸發現我讀課外書,他氣得把書給撕了,我沒法還給同學,又偷了一次家裏的錢。從此後,家裏隻要少了東西,我爸爸媽媽首先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我。可我真是很冤,一生中就那麽兩次很無奈地偷了錢,他們把所有的賬都算在了我頭上!記得我在上四年級的時候,家裏麵不知怎麽又少了一些錢,具體少多少我記不清了,我爸爸就把我叫過來,一把把我按在地上跪著,然後在我身邊放了一個小凳子,讓我把雙手放在凳子上,他從廚房裏拿了把菜刀出來,問我是哪隻手偷的。可我真沒偷,我爸爸根本不聽我辯解,按著我的手,一刀就砍了下去!”

小娟啊地一聲,眼淚當時就噴出來了,惶恐地說:“真砍了嗎?”

“我當時才多小啊,我哪裏知道他是嚇唬我的?我當時真以為他會砍下去,嚇得我血一下子湧上腦門,整個人都呆了,尿立馬順著褲子流了出來!後來,我爸見我死不承認,就把我綁起來,雙腳朝上,讓我的肩膀挨著地,拿毛巾拚命地抽我。就這樣吊了我足足一下午,我硬是沒哭。我閉著眼睛,不反抗,不做聲,任由他怎麽打。我當時心裏在想,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是活夠了!”

我說到這裏,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轉,我趕忙昂起頭,小娟拿出紙巾幫我擦去。我咽下一口唾沫,繼續說:“打那以後到現在,我還經常半夜裏會夢見,我爸拿刀要砍掉我手的情景,每次驚醒的時候,我都是一身的冷汗,渾身刺癢的難受,心裏感覺非常的憋屈,好想放開喉嚨大吼幾聲,好想找個人打一架,哪怕被對方打死,我都願意!我不知道這種折磨會到什麽時候,才能從我的記憶裏結束。”

“你爸爸打你的時候,你媽媽怎麽不攔著呢?”

“我媽媽也在工廠上班,經常我爸爸打我的時候,我媽

媽還在工作,她也不知道。我每次見到我爸爸單獨下班回家,他臉色不好,我都會很驚恐,生怕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麽,又要慘遭一頓毒打!那時候我們家是住在工廠的家屬區,吃水用的是共用水管,我常用的手法就是拎著水桶跑去水管,不管外麵有多冷還是多熱,能躲避一時是一時。有時候我爸爸心情突然間好了,還跟我弟弟妹妹們說,瞧你哥哥多好,知道為家裏做事了。那時候我才十歲左右,就一個人提著大水桶,為家裏接水了。水管離我家有兩百多米,就那麽一趟一趟的,褲腳和鞋子每次都會被灑出的水弄濕,我從來沒有跟家人說過,都是自己慢慢地靠著身體焐幹的。”

“你爸爸媽媽現在知道你對小時候的生活,充滿著恐懼嗎?你爸爸會不會很後悔?”

“我從來沒有跟他們說起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說了也補償不回來我的童年!”

“那後來呢?後來你怎麽不結巴了?你家裏人對你好些了嗎?”

“我的結巴,是在我上了高中之後才漸漸地好了。當時我看了一本勵誌的書,是美國著名的教育大師戴爾.卡耐基的書,書中說曾經有一個總統小時候就是結巴,通過後天的努力,不僅克服了結巴帶給他的苦惱,還當上了總統的勵誌故事,給我的啟發很大。我從那以後就經常按照書中說的那樣,克服自己的自卑心理,經常在人多的地方說話,表達自己的想法,漸漸地我的結巴就好了。我也是小的時候經常被同學們欺負,我才決定習武的,我比一般人都要刻苦,我知道隻有自己努力把身體煉強壯了,才不會被人欺負。結果我兩樣都做到了!所以,我跟你說小娟,別管我們以前受過多大的苦,隻要我們朝前看,朝好的方麵想,去努力,不要氣餒,總有一天我們會成功的!”

“嗯。”

我不知道今夜是怎麽了,我把我心裏麵長久以來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跟小娟說了這麽多。說完了之後,我感覺心裏麵好舒服,多年來的心裏壓抑,突然間得以釋懷,那種美好,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是難以用語言表達清楚的。

小娟說:“你現在還恨你爸爸嗎?”

“小時候非常恨,要殺了他的心都有。現在不恨了,現在也挺理解他的,他們那個四五十年代出生的人,經曆過太多的苦難,沒有什麽文化,工作還十分的苦,心裏的鬱悶不知道如何調整,很多家長都喜歡拿孩子出氣,那時候每家都有幾個小孩子,也不像現在就一個,有好幾家人寵著。我已經不恨他了,就像你說的那樣,他給了我生命,把我養活了這麽大,也可以說,正是由於他的粗暴,我才變得更堅強,我才有了今天的好身體,這些就足夠了!”

“你不會還覺得他這樣粗暴的教育方法很好吧?”

“哪裏會?等我今後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育他,跟他講道理,多和他交流,相信這樣才能讓孩子心裏健康,有個快樂的童年,不要像我這樣,童年都是在驚恐羞辱中度過的。”

“你還會經常回家看望你爸爸嗎?”

“會啊!”我說:“幹嗎不去看他呢?他現在也意識到他以前對我的粗暴了。現在他老了,也很可憐的,我會經常買些東西,抽時間回家看望父母的。我們做兒女的,隻要記住父母生養了你,把你帶到了這個世界,不管這個世界怎樣對你,我們都得以善良的心,來回報這社會。隻有這樣,自己才會開心。小方麵來說,才會獲得他人的尊重。大方麵來說,才會得到社會的認可,才能為這個社會做些積極的貢獻,生活中也才會充滿了樂趣和意義。”

小娟聽我如此一說,立馬就笑了,說:“你還挺能說大道理的,卡耐基的書看多了吧?”

我說:“是啊!卡耐

基勵誌的書看得多,其他思想品德教育也學過嘛!”

“嘁,思想品德教育你也信?那麽多貪官汙吏,教育誰了?”

“小娟,你別因為貪官汙吏多了,就覺得思想品德教育不管用了。我告訴你小娟,這恰恰說明思想品德教育不是多,而是少了!當然,在思想品德教育的同時,再加強製度化建設,在製度化建設的同時,加大監督管理的力度,這樣,整個社會就會逐漸好起來了。我不相信西方那一套照搬到我們國家就管用,我也不相信我們國家現在的政治製度就是最科學、最合理的。隻有不斷地摸索總結,去劣存優,我們的國家才會越來越興旺,越來越得到老百姓的歡迎,越來越得到世界人民的認可!”

“呦,我怎麽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像我們的政治老師了?”小娟摸著我的頭,挖苦著我說。

我哈哈大笑,小娟瞥了我一眼,說:“被你說的我都困了!”

我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五點四十分,冬天的天還得一陣子才能亮,警察們上班也還早得很,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我就說:“小娟,你趴在我腿上睡吧,天亮還早呢,也許一覺醒來,警察上班就會把我們給放了!”

“但願吧,我先睡一會兒。”

小娟趴在我的腿上安靜地睡去,我的困意也來了,很快睡了過去。

忽然,我聽到一聲喝:“你們倆還真能睡!”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發現昨晚把我們帶上樓的一個警察,已經把門打開,朝著我們走來。小娟也被吵醒了,睡眼朦朧地望著警察,不知道身處在了何地。

天已經大亮了,我看了下時間,將近八點半,我和小娟居然能在這樣的環境中,睡了這麽長的時間!

警察笑眯眯地走過來問我們:“是打算還在這裏睡一會兒,還是打算現在就離開?”

我沒有聽明白,問:“我們可以走了?”

警察反問我:“你還很留戀這裏?”

我見警察喜歡逗樂,不像是壞人,也跟他開玩笑說:“要是讓我也當警察,那我就願意天天在這裏,不給錢值班也行!”

“想得美你!趕緊回家去吧!”

警察給我們開了手銬,小娟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忽然問:“你們就這樣把我們給放了,哪些小流氓的事怎麽處理?”

警察忽然不高興了,說:“把你們給放了,你就什麽也別問,趕緊走人吧!什麽小流氓,誰見過?誰給你證明?”

看來,這個警察表麵看起來很善良,其實比流氓還陰險,比流氓還流氓,簡直就是無賴加流氓!

跟他們說也白說,懶得再和他們磨嘴皮子。昨晚的結果我都聽到了,人家小流氓早在家裏睡大覺了,興許還去洗了桑拿,找了小姐也說不定。我們還是自認倒黴吧!

我讓小娟別說了,拉著她一起下了樓,朝院子裏走去,正巧碰見了協警咬著燒餅從外麵進來,我一肚子的氣沒處撒,裝作沒看見,迎著他撞過去。這小子沒想到我會來這手,半截燒餅一下子被撞掉在了地上,頓時惱怒的不行,上來就要跟我玩命,我肩膀輕輕一晃,這家夥就貼在牆上齜牙咧嘴去了。

協警疼得直不起腰,我拿中指指著他,輕蔑地笑了一聲,小娟趕緊拽著我的胳膊朝外走,在走出院子的時候,我向後瞥了一眼,張副所長站在一樓一間辦公室的門口,臉氣得鐵青。

怪事了,他們怎麽會突然把我給放了?

而且,我這麽教訓了協警一頓,張萬喜副所長居然沒有大喝一聲,沒有說我襲警,也沒讓警察重新抓我回去,更沒有問我那一百萬的事,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把我給放了,難道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