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南楚城,四階洞府。

齊妝緩步走出,自從秦唯喻死後,她便一直鬱鬱寡歡,如今不僅容貌年輕不少,眉頭也舒展開了。

“恭喜老祖結丹大成!”

秦小錘帶著虢修、沙飛等在門外,大喜恭祝。

“怎就你們三個?其他人呢?掌門師兄呢?”

齊妝向後望望,不但預想中楚秦門上上下下,一齊恭候自家結丹的盛景不見,而且整個南楚城,都籠罩在陰暗肅殺的氣氛之中。

三名後輩麵露悲色,秦小錘一五一十,將這兩年的遭遇相告。

自從齊休帶人應邀探寶之後,便緲無音訊有兩年之久,就連南楚門的楚紅裳、楚慎,齊南城南宮止,棲蒙派元嬰也一同生死不知。如今相關各門各派,甚至楚神通和齊南城南宮家化神老祖等人都齊聚黑河峰,組織營救。

不光如此,連水盟金丹後期掌門盟主為了找一個叫多羅諾的散修,又見楚秦門齊休不在,靠山盡失,親自帶人圍了楚秦山,將楚秦門弟子統統拘住,逼問下落。

“楚紅裳失陷,南楚門自顧不暇,隻得放任連水盟施為。北烈山熊家、空曲山祁家、梨山敢家、元和山佘家紛紛聯絡自保,死守思過坊。山都地界失了我方暗中平衡,已有統一的跡象!如今隻有我們這些周邊小勢力能四處奔走,傳遞消息了!”

聽秦小錘陳述完,齊妝皺眉不語。

良久,流淚說道:“大道艱難,掌門師兄縱有不測,我等也隻能麵對現實。他這顆參天大樹,庇護了門派百年時光,以後,說不定就要靠我們繼續把路趟下去了。”

說完,裹著三人衝天飛起,向楚秦山方向回奔。

“現在回去,仍有被連水盟拘禁的危險,不如找楚奪老祖,或者去黑河峰找齊雲楚家人出麵轉圜!”

虢修和齊休經曆相似,都是從練氣底層的掌門幹起,精明通透,一路苦勸,齊妝隻是不理。

到得楚秦山,一艘【乙木禦風梭】高懸山頂天空,許多連水盟弟子進進出出,四周甚至散落著不少靈木盟的人,山裏山外,封鎖得嚴嚴實實,鳥都飛不出一隻。

“劍魔……”

靈木盟在此負責的金丹初期修士擋住去路,看清齊妝麵目修為,“你已結丹了!?”又驚又懼,為了連水盟的事,他可犯不著和這白山有數凶人硬頂,直接回頭,將連水盟掌門盟主,金丹後期老嫗叫了出來。

“哼哼,我水珺影百年沒有出來走動,倒要會會這‘劍魔’是何等樣人!”

水老婆子罵罵咧咧飛出楚秦山,一看到齊妝,忽然仰天大笑,“原來‘劍魔’就是你!?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都出來!把她拿下!”

招呼一下,所有連水盟、靈木盟修士蜂擁而出,將齊妝圍在當中,其中還有金丹兩人。

齊妝似乎對形勢毫無所覺,將秦小錘等三人護在身後,望著水珺影凝神思索片刻,“我想起來了,當年城外道觀,是你!?”

此言一出,水珺影身形劇震,差點在空中沒立得住,癲狂瘋吼:“記憶未消,沒想到你有這等緣法!死吧!看你命有多硬!”

口中玉瓶法寶吐出,射出一道恐怖極寒,向齊妝席卷而去。

眾人雖聽不懂兩人說些什麽,但見水珺影先動,再不遲疑,紛紛出手。

“堂堂連水盟掌門盟主,虜人奪舍,難道還想殺人滅口麽!?”

齊妝朗聲長嘯,劍匣虛影大現,一劍化三,三十六口火劍托住玉瓶寒氣,三十六口水劍護住周身,剩下三十六口,結成蜂雲劍陣,向水珺影當頭罩去。

天空之中,群劍飛舞,和各類攻擊撞得叮啷啷亂響,那法寶極寒,明顯階位高些,將火劍立時鎮住,一尺一寸,向下碾壓。

但是齊妝奪舍指控,分明傳入所有人耳中,大家手中雖然不緩,但不約而同,目光都向水珺影投去。

“將死之人,胡言亂語,殺!”

水珺影隻求齊妝速死,使出金丹後期所有本事,身形一抖,背後現出一團鴻蒙水汽,就將圍上來的三十六口【心生蜂雲劍】本體震散,然後打出一套臨時布陣器具,反過來圍住。

“昏眠屍,散魂苦,夢中不知年月。”

“臨危難,獨肩挑,本心照我殘身。”

被陣法籠罩,聲音再傳不出去,齊妝知道遇到奪舍正主,此事萬難善了,道心反更堅定,口占一訣,慷慨坐於空中。所有飛劍倒卷而回,一百零八口【心生蜂雲劍】,布成【蜂雲劍陣】第四層大陣,在天邊殘月虛影映照下,硬抗陣法和眾人攻擊,將三位練氣小輩和自己團團護住。

“好個‘劍魔’!一人單挑我等猶自不敗,果然身手不凡!”

水珺影見齊妝一階金丹新晉,力抗三金丹數十築基,還能堅守若定,想起自家要是能奪舍這具肉身,日後大道隻怕真能一路順遂,心中恨意更盛。也顧不得想齊妝為何本命發生了變化,單指輕點,玉瓶法寶中傳出器靈嘶吼,化作隻小小藍色獨角惡蛟,一頭紮進法陣之中。

惡蛟進入水係法陣,威能更增,一口寒氣,一角撞擊,反複交替,擊得亂劍飄飛,雖然很快便被齊妝穩住陣腳,再度結陣,但落敗隻怕是時間問題。

“我自負劍陣無敵,連其餘符篆術法都懶得帶,但不善決斷,一意孤行,再次身陷死地,還連累了你們幾個。”

齊妝看向秦小錘等人,想起了當年北丁申山內,要是自家早在薑明榮之前籠絡顧歎,得他智計,隻怕秦唯喻等人不會枉死。這次結丹,丹論做的是隨心而動,隨遇而安,所以按照本心行動,不聽虢修建言,等到身陷絕險,逃都逃不掉,不由想起往事,心中悔恨萬千。

不遠處的楚秦山安安靜靜,莫劍心和所有弟子,都被禁製修為,囚在了地底山洞,對外麵的事渾然不知。

外無援手,勢不如人,多虧齊妝結丹之後,實力更上層樓,才得以艱苦擋住,煌煌劍陣,被擊得散亂紛飛,如若現在的楚秦門,風雨飄零。

一直堅持入夜,天邊明月升起,齊妝劍匣法器上那道【殘月燭照】,也已黯淡消失。劍陣疲弱,被各種攻擊擊散後,倒飛而回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戰場四周,樹木生靈完全不見,隻剩沙土之物,被各種攻擊帶動,呼嘯紛飛。

齊妝本人則是麵如金紙,勉強支持,靈力很快便會消耗一空。

秦小錘等人心知時候快到了,練氣修為根本插不上手,三人對視一眼,學著齊妝,坐在飛劍之上,不悲不喜。虢修淡淡說道:“我等受齊掌門恩惠,以微末之身獨掌一門,人前人後,享了數十年富貴,死則死爾,何懼之有。”

秦小錘和沙飛點頭讚同,事已至此,再無他法可想,閉目等死而已。

惡蛟器靈、百道攻擊,困人陣法,水珺影心中有鬼,仍怕生變,“讓我送你最後一程!”又打出一張三階符篆,喚出隻水生巨鱷虛影,張牙舞爪,一口朝劍陣咬下。

‘嘭!’

這次劍陣崩散,就再也沒有恢複,許多飛劍甚至不能禦空,如雨般墜落地麵。

齊妝口中噴出一道血箭,委頓當場,艱難抬手,從懷中取出素色手帕,抹去嘴角殘紅,自從秦唯喻死後,她便棄喜愛的花帕不用,一律換成了素白。雖然隻剩等死,但目光之中,恨意滔天,死死盯住水珺影,這個當年強虜自己,放到幽泉地底受散魂之苦的仇人。

“還要不要奪舍?”

水珺影止住眾人繼續攻擊,被齊妝看得心裏發毛,“算了,她已結丹,奪舍成功率太低了!回頭再找個練氣底層上好肉身搏一搏,機會更大!”

再不猶豫,命令巨鱷攻上收尾。

那巨鱷此時卻不聽命令,隻在當場痛苦嘶吼,水珺影連連催動,依舊無果。

“召喚出來的靈力虛影,無自我意識之物,怎也不聽命令!?”

水珺影還想繼續催動,巨鱷忽然口吐人言:“珺影!夠了!”一道元嬰威壓,從巨鱷身周散布開來。

“這氣息?老祖?”

水珺影感應一番,認出借體降臨的存在,正是白山頂上自家元嬰老祖,又驚又疑,但終於不敢再動,帶著眾人,當場跪拜。

巨鱷臉部幻化出一位白眉老者,目光沉痛地盯著水珺影,“當年你動了那心思,我就知曉,但看你隻是布一後手,不一定會付諸行動,所以不忍揭破。隻使了一招補救之法,故意將幽泉地底的位置,做成張藏寶圖,隨意丟給一位過路修士,就是想讓人壞了你的事。沒想到你還執迷不悟,死死糾纏,反正事已不偕,殺她一個可憐人,又有何意義!?”

“原來我做的,你早知道了……”水珺影聽到此言,感覺精氣神一下子被抽空,老淚縱橫,軟倒在地,喃喃道:“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連水盟好歹自詡白山不多的正道宗門,可不能被你壞了名聲!”

白眉老者見她依舊不知悔悟,借體降臨撐不了多少時候,不耐煩地吩咐連水盟其餘弟子把她羈押看管。回頭又對齊妝道:“這次事了,你也念我一個好,從此兩清,徹底了結當年之事,如何?”

這連水盟元嬰當年隻是不想讓水珺影奪舍,但把自己肉身消息散布出去,最終還是落到了羅鳳手上,不能算存了多大好心。

但水珺影陽壽無多,報仇又能如何,沒想到峰回路轉,能活下命來已算萬幸,同時還揭破了自己所有謎團。如何被水珺影虜走散魂,如何齊休等人會找到幽泉地底,被申崮賣與羅鳳,最後羅鳳奪舍不成,一樁一樁,終於回憶得清清楚楚。

“大道之途,糾結往事無任何意義,那就這樣了結了罷!”一念及此,吞下秦小錘喂過來的療傷丹藥,緩緩點頭。

“好!不枉我當年亡羊補牢!”連水盟元嬰見未釀成大害,心病盡去,囑咐了自家弟子幾句,又趕走莫名其妙忙活一場的靈木盟眾人,便隨著巨鱷虛影消散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