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罡風下一道黑影俯衝而至,還沒落地,忽然身形消散無蹤。 一道陰影閃入坊市,幾息之後,楚無影已經站在思過山門之前。 思過山,原名羅山,早年由擁有金丹修士羅鳳的羅家占據於此。 後來羅鳳陽壽將盡,奪舍齊妝不成身死於外,導致羅家內亂,被魏玄借機收割。 最後魏家崩塌,羅家舊地諸雄爭霸,連年廝殺後,羅山幾經易手,落到了楚秦門手中。 楚秦門基本上延續了羅家的規劃形製,山門和坊市,由同一個護山大陣守護,然後陣裏套陣,山門再加一道稍弱的普通陣法。這是因為坊市同樣位於山頂,而思過山在相當於後山的位置,不太好分。 這樣一來,坊市的防禦很強,而山門對於坊市內部方向上的防禦就要弱上許多,所以楚秦門特別注意坊市裏人員的動向。開辟戰爭後,為了安全,甚至長時間關閉坊市,就是基於這種戒備心理。 如今由於靈木盟地理上的包圍和拒絕往來,整個思過坊行走的客人,基本上都是楚秦之地裏的各家中小宗門,雖也算是薄有人氣,但一來不能和往日南來北往的熱鬧相比,二來修士的階位太低,交易以低階物事為大宗,利潤極其微薄。 當然,這些楚無影是從來不管的,看到思過坊外的轉運點停了好多形態各異的靈禽飛梭,並不像是平常跑運輸的馱獸。便拉著山門待客的童子問道:“怎麽回事?是哪些人來了?” 童子板著手指頭數了幾家,“都是些生意人。”他總結道。 “生意人?” 楚無影皺皺眉,徑直往大殿行去。 由於山頂的大部分麵積被坊市占去,而且早年這思過山其實是被諸家瓜分使用的,一百零八座三階下品洞府,三階、二階靈田這種能生息的組合,就占去了大部分麵積。楚秦門舍不得消減,所以把功能性建築都見縫插針地安排,比如大殿和偏殿這個聚落就孤零零地,既為節省用地取消了前後進,還建在陡峭的崖頂,高高在上,別有一番氣勢。 楚無影素來是不通報的,直接到那,齊休正坐在主位待客。他全身裹在重重白布帶中,外麵罩件寬大的楚秦赤袍,遠看,就像是要盛裝入殮的木乃伊一般。 大殿裏的來客極多,而且都是齊雲各家商會有頭有臉的人物,難怪童子會說是生意人。 楚無影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起身告辭。 “傷勢上還缺些什麽,盡管開口,我等一定盡力。”名叫堵新振的廣匯閣金丹打頭站起。其餘人都跟著起身,“有何需要,盡可找我等。”同聲應和。 齊休自然道謝不迭,又作態要強撐起來送客,堵新振趕忙上前,單掌按住肩頭,不讓他起身,鄭重說道:“我代當年死於血刀之手的廣匯閣諸在天之靈,向您道謝了。日後……” 他沒說日後如何,隻上身前傾,閉目低片刻,做了個致意的動作,這一般是地位稍低的一方向另一方用的,廣匯閣金丹做這個表示,含義可就巨大了,起碼以後要他家一個人情,是肯定沒問題的。 其餘諸家修士魚貫上前,同樣在臨走之前,謙卑而真誠地一一道謝。 “客氣,客氣了……”齊休感動哽咽。 最後一位,是曾以築基修為參加過齊休百歲壽筵,如今剛剛結丹不久的靈藥閣甘不平,他甘家如今把持收購楚秦門靈草出產的一半,兩家關係更親密些。 輕輕拍打齊休的手背,甘不平彎腰湊到齊休耳邊說道:“你做到了連高廣盛都沒做到的事,我們這些當年黑河坊遭過災的諸家,都會念這個情的。我靈藥閣也是一樣,日後……” 齊休雙目精光一閃,忽然靈活起來,一把反攥住他的手,“不要日後了,我家地界裏,白沙幫的未來掌門多羅諾,是個好孩子,前途大道都是沒說的。聽說他和你家倆位女孩兒情投意合,你家卻嫌他出身低,給棒打鴛鴦,硬要拆散。就現在,你給我個麵子……” “呃……這……” 把甘不平氣了個倒仰,感情在這等著我呐,臉色一連數遍,終於吞不回大庭廣眾下剛剛砸出口的唾沫,咬著牙答應下來,然後氣衝衝地走了。 其餘諸家見狀,才反應過來像齊休這種白山人,有時候是要比齊雲修士無恥無數倍的,說不定真就像對甘不平那樣,當場就借勢開口問自家要東要西,嚇得不約而同紛紛拱手告辭,一哄而散。 楚無影這才上前,齊休指著身前桌上一大堆寶光盈盈的物事,最次也是二階極品,開懷笑道:“這齊雲諸商會出手之大方,果真名不虛傳。” “你揀一個去。”齊休又道,楚無影也不客氣,上去挑挑揀揀,選了枚三階中品的【青玉核】,準備回去送給楚青玉。 等他選好,齊休喚人來把東西收入庫,才歎道:“這些物事人情,就算是我們這趟出生入死的戰利了……” 想到楚秦為殺血刀的付出,展仇的失陷,齊休又落寞下來。 “師兄,你這樣可不行,要振作啊……”楚無影勸道。 齊休難得聽到他不用刻板無一絲感情的語調說話,失笑道:“些許打擊,算得什麽,你當我百多年白過了?” 兩人正說著,有弟子來稟報說連水盟、離火盟來客求見。 “你躲在一邊,等著看罷。”齊休話音未落,楚無影已然不見蹤影。 連水盟來客,還是當年那位追過楚奪,參與過圍殺高廣盛,也參與過截擊楚紅裳的女修,名叫水令儀。如今水珺影已死,連水盟盟主之位空懸,聽說她最有希望。 離火盟還是老朋友古熔過來。 如今這兩人正式來思過山拜見,而且甩脫了靈木盟,雖然是以楚秦門誅殺血刀,來為自家當年在黑河坊的死傷子弟道謝的名義,但真正來意,不言自明。 總而言之一個字:‘和’。 “我等本就無意和南楚、楚秦相爭……” 水令儀以此言開場,完全不提連水盟當年是怎麽給玉鶴提供證據,誘其去找楚奪決鬥的故事,更不會提大家在黑河坊外、山都山外的直接衝突。古熔坐在下微笑不語,凡事以連水盟馬是瞻,隻偷偷衝齊休眨了眨眼。 兩邊很快議定,開放博北城(原器符城)和思過坊的交通,連水城、離火城這些地方,更不禁止楚秦根腳人士出入,至於靈木盟在博北城的四成股,若是連水、靈木六成股聯手,自然不會管用。 “我倆還想去拜訪一下楚前輩,煩請齊掌門代為引薦。” 水令儀最後說的,才是她真實目的。 次要敵人主動示好,齊休自然求之不得,打人帶他們往南楚城去了。 “他們去找老祖,難道不想和靈木盟打攪了?” 楚無影等他們離開,從暗處現身問道。 “不是有什麽大計劃,就是他們之間強弱易勢,使三家抱團的立場消失……” 齊休稍想了想,便丟開手去,要處理的事太多了。 楚無影卻想起顧歎的建言,越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正好齊休要見姬信隆,被打了出來。 顧歎所獻上策,無非一點,既然靈木盟起過對齊休對陵梁宗蕭選一石二鳥的主意,那麽他家對九星坊的欲念是不言自明的。而九星坊的地理和利益,就注定了是個大漩渦,一旦作,靈木盟和丹盟都會身不由己投入進去。 靈木盟現在就像個瘋狗,隨時可能咬楚秦門一口,把他注意力引向南方的九星坊,是個不錯的主意。當然,顧歎也說,現在不明白的是:靈木盟為何會變得如此貪婪。 “而連水、離火,又為何會主動撇開靈木盟,與我家媾和?” 楚無影心裏像被貓爪撓一樣,終於下定決心,到思過坊裏,找到一位給黑市帶路的修士身影,悄悄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