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姚青所料,沒過幾天,何歡宗以白山治喪期間不宜動刀兵為由,勸退了五行盟聯軍,將白山南部近在眼前的一場驚天大戰化解,和平,果然來臨了。

不過姚青關於黎明前的黑暗這個比喻,齊休不怎麽認可,要他說,無論白山是黎明還是黑暗,楚秦之地是能被楚紅裳這女人大粗腿出的閃亮光芒照耀到的地方,所以怎麽能說是黎明前的黑暗呢?應該說是楚秦以南諸家黎明前的黑暗,或是隔壁老王門前的雪之類,別人家孩子死不完,替白山十家元嬰宗門操那份心於嘛呢?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先頂著,白山十大元嬰宗門,互相之間肯定是要爭出個子醜寅卯,重新排定利益的,以我楚秦在白山所處的微妙地位,應該是這場大風波中最不著急,最然的那一份子。也正因如此,掌握先機的柴藝拚了麵子不要,和我們簽訂了一份幾近屈辱的和議。當然,現在來看,對楚秦盟來說這個和議還是簽虧了,我們其實能索取更多的。”

齊休在南楚城的地底宮殿裏施施然坐著,咂了口靈茶,慢條斯理地,將自己對白山今後局勢的判斷說出來。

他唯一的聽眾,自然是高高坐在炎晶寶座中的粗腿大美人,元嬰老祖楚紅裳了。

她都不能算是坐,人完全打橫躺著,頭枕著扶手,而腿彎耷拉在另一側扶手上,裸足懸空,一雙大長腿隨性晃**,當然不粗,而是說不出的慵懶閑適,瀟灑絕美。對於齊休表現出的樂觀,她的心情似乎也隨之好了起來,嘴角微微翹起,似乎那裏掛著溫暖的陽光,言語間不吝給予齊休許多讚賞。

“你大有進步嘛,不但在擂台上擊敗了禦獸門修士,為我楚家出了口惡氣,現在也不再像以前,用畏畏縮縮的小門小戶心態,來對待將來的危機了。”

她這話是真心的稱讚,但聽在齊休耳中卻有些不順心,“什麽叫畏畏縮縮的小門小戶?我那是順應時事,能屈能伸好吧”心裏吐槽著,明麵上笑吟吟地,表示十分受用對方的稱讚。

“大道,大道才是正理。”

楚紅裳伸出根水蔥般的玉指,在空中對齊休輕輕一點,“你把精力,還是好好放在稷下城的試煉之行上吧,要知道這個機會就連青玉我都沒給,而是給了你和無影。”

楚青玉是服食君旋山奪丹試煉裏的靈丹妙藥才得以結丹的,再想進一步那就難了,不過以他在楚家受寵的程度,楚紅裳能下決心讓出他的名額給齊休,是真的說明她把齊休當自家人看了。

“大道……”

齊休自然一番感謝,然後趁這個機會,說出心中的疑惑,向她請教,“大道修行,真的能有徹底脫的那一天麽?化神也無法幸免,也許,我們都注定了是失敗者,不過倒在路途上不同的地方罷了。既然如此,我們所求的,其實不會有結果……”

“撲哧……”

楚紅裳見他這樣,卻樂了,“那一絲天道不是你,你便如此糾結,是不是你本來就認為,自己是有可能得窺天道的那一個,所以才會如此患得患失呢?嗬嗬,不知該說你悲觀,還是狂妄我日後晉階化神的靈地還沒有著落呢,還不是該於嘛於嘛,更不會為之向別人折腰,大道生死,必須看淡,否則隻會有無窮煩惱,正如你方才的感歎。你不妨反過來想,練氣修士和築基修士,你選擇做哪個?金丹和元嬰呢?”

“那當然是越高越好了。”齊休隻能這麽回答。

“既然你有答案,既然除了在這苦海裏掙紮一途就沒有別的選擇,索性就不要想別的,把目光放在腳下,一步步走得踏實就行了。”楚紅裳難得那麽有耐心,替人開解。

齊休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也佩服她對於大道的堅定和灑脫,但兩人性格不同,大道不同,對她來說不考慮這些是渾不在意,而對自己這個一輩子勞心勞力習慣了的人來說,特意地不去考慮這些,反而會是一種矯情,一種逃避。

而逃避,肯定是不利大道修行的。

他人有道,卻無以教我,這是修真世界普遍的現象,也因為如此,傳功事務才會如此重要,齊休這個‘傳功郎中,的名聲,成了那些家族不太抗拒被並入楚秦盟的重要因素,也是白山許多散修,擠破頭都想鑽入楚秦門的動機之一

“對了,你說化神靈地還沒有著落,是怎麽回事?我能幫上忙麽?”

這種對楚紅裳來說算是隱秘的事,齊休先前約莫得聽到了些傳聞,既然她主動提起,能證實一下也是好的,如果真有一天,楚紅裳因為靈地問題而沒能晉階成為此界最強大的存在之一,對楚家和楚秦門都將會是極大的遺憾。

“嗬嗬,你一個金丹初期的小小螻蟻,就不要來關心大人們的事了。”

楚紅裳馬上毫不客氣地譏諷齊休,不過說話時的口氣明明顯得很開心,笑罵幾句,將對方打出去,然後獨自坐在炎晶寶座上,托起香腮,眉毛彎皺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默默沉思。

“也許,我也該為化神大計開始謀劃了……”她喃喃自語道。

“所以……現在的我,就相當於你們人類的那個,那個化神階級?”

老獅子的精神訊息回**在霍鸛周圍,數年如一日般的求知若渴,一個接一個,以千、萬計的各種問題,令已是靈魂軀體的霍鸛都感到極為勞累。

而且老獅子提問的內容越來越深,表達能力也越來越好,雖然緩慢,但這種穩定的進步度,令霍鸛暗暗心驚。他提起警惕,一來不能都教完了,誰知道莽荒古獸到時候會不會卸磨殺驢,二來如果將化神頂峰的老獅子教得過於精明,對人類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他畢竟還是人類一份子,不能做給古獸帶路的蠢事。

“是的。”他的回答開始趨向簡單,不透露更多訊息,也不給老獅子舉一反三的機會。

“你是什麽階級?”

“元嬰。”

“在我之下?”

“當然,在你之下。”

“在我之上呢?你們人類有這樣的存在嗎?”

“有,煉虛修士。”

“比我強?”

“那是自然。”

“這樣的人,多嗎?”

“呃……”霍鸛頓了一下,說實在的他自己反正是不知道此界有哪位是煉虛存在,不過瞬間做出一個決定,要在這問題上詐一詐老獅子,“很多,我對於他們,隻是一個小小螻蟻而已。”

“噢好想能會一會他們啊……”老獅子卻沒如霍鸛的意,產生什麽對人類的懼怕和忌憚情緒,反而一味憧憬起來,“上次見到比我強大的存在,記憶已經很久遠了呢。”

“萬骨老鬼,你怎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會弄?強得有點過分了吧?”

北丁申山地底極深處,薑炎皺眉看著麵前的玉壁,問出早藏在心底的質疑,“你以前到底是什麽修為?於嘛的?

與北丁申山地底如蛛網一般,自然形成的迷宮不同,這處玉壁是人為造就,作為保護和遮掩的存在,肯定是極其難以突破的。而現在,已是鬼蛛形態的萬骨,卻隻憑借薑炎從白山南部戰場修士屍體堆裏扒拉出來的一些破爛,愣是拚湊成了一個小陣法,以陣破陣,效果難以置信地好,也難怪薑炎有此一問。

正在操縱陣勢,穩步在玉壁中推進的鬼蛛狡黠一笑,回道:“我說我曾獨掌一方世界,你信麽?”

“我……我信”

薑炎胸口奔湧著快要滿溢的喜悅之情,要是在剛剛從小丹爐裏喚醒萬骨的時候,對方說這個話,他肯定是不信的,但隨著萬骨的恢複,帶給自己的驚喜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時候,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一位世界之主是怎樣的存在,薑炎不知道,說不定是在化神以上?有這種存在為自己撐腰指引,何愁大道不成,大仇不報

這個問題,感覺再跟萬骨深究下去就顯得自己過於勢利和粗鄙了,連忙壓抑住狂亂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無論你恢複到怎樣的存在,都會一直照顧我的,對麽?”

“你信?哈哈,我自己都不信”鬼蛛那無數複眼的頭顱晃了晃,蒼老的聲音苦笑道:“剛才那話,是騙你這種小孩子的,我當然從沒曾真正的獨掌過一方世界,更從沒有達到過此界頂峰修士的高度,我隻是個鬼修,也一直是個鬼修,作為一個言而有信的鬼修,所以,是的,我會一直照顧你。”

“並不是因為我有多看重你,而是因為如果依你現在的陽壽,照顧個一兩百年,對我這種存在而言,隻不過是漫長時光中的小小波浪,不值一提,也不值得我去違背當初被你喚醒時所做的承諾。”

“所以,你可以選擇像個螻蟻一樣被我照顧一輩子,也可以選擇另一條路。”萬骨最後的話,隱隱有些警醒意味

“大道長生之路?”薑炎從來都是個聰明人。

“是的,艱難之路,從來隻能靠自己獨行,我越幫你,是越害你……”萬骨剛說到這,被鑽得老深的玉壁響起陣如敲擊空心磚頭的聲音。

“咦?這就破了?”

萬骨將蛛足輕點,玉壁便被退出個小小孔洞,露出對麵的一絲光亮,他有些意外,“這種偷偷截取山門靈脈,用以滋養自身的玉壁陣法,年份越久,應該越為穩固強大,如此輕易破解,似乎表明此陣建立的時間並不很久遠……”

話音未落,一道無聲無息的劍光突然從孔洞那頭電射而來,一人一蛛趕忙招架,依稀能看到,躲在玉壁之中出手的敵人,是個白衣翩翩的英俊少年,應該在金丹中期境界,而且手段極其強橫,對於萬骨現在的實力來說,要算是絕大的危機。

這次,他也難得的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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