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退一步?”

中行雋睜開雙目,看向齊休。

“最多將賬上涉及品質和數量有錯的部分剔除。”

他的麵子齊休不能一點不賣,以次充好、虛報數目的錯肯定在本方,這種黑收入也不放手的話的確顯得過分,再說這類事情大都是熊家和祁家於出來的,虧也是他們兩家私帳上少數萬三階罷了,可以接受。

“你看呢?”中行雋又看向韓閻老。

“實在不是我不給您麵子,付不出來為之奈何,砸鍋賣鐵最多……”

他伸出一個手指頭,還是差距太遠。

“切你家說什麽也傳承這麽多年了,砸鍋賣鐵什麽價,別人不知道?”齊休麵露不屑,“藏經閣裏倒飭倒飭,再摸些丹方出來……”

“不可能”

聽到丹方二字,韓閻老像是被火燒到屁股一樣跳起來,“我家能以煉丹之道在亂世中行走,全憑那點獨傳之秘,若在我手上把丹方丟了,那我再有何麵目見老祖,見九泉之下的列代先輩”

“既然如此,我還是自己動手,把那些靈脈挖了……”

“那也不行”

“哼哼。”齊休給氣笑了,跟中行雋對視一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欺負人就明說嘛。”

“你既然那麽認為,我也就不否認了”韓閻老一副不怕徹底撕破臉的樣子,沉聲道:“別以為我不知兵,十餘座山門一字排開,你用五千修士分開占領,正好給了我各個擊破的機會。看我一座座山門殺過去,管教你楚秦回去時剩不下幾人”

“哈哈哈。”齊休樂了,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毫無懼色,“我自齊雲南下以來,百五十年經曆無數廝殺,你真當我混到如今,是靠做買賣得來的麽?”

“那我還真要試試。”

“請便”

“英伯”兩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鋒,誰也不肯相讓,韓閻老怒喚人來,“你這就帶人,去把東邊被雙聯山宋家旗號占據的那座山頭給我拔了,內裏修士,一個不留”

“那你就等著有去無回吧”聽到對方落到實質的威脅,齊休也不再掩飾自家的殺意。

“哎呀我的大掌門,何必搞那麽麻煩?攻山之戰拖延日久,不如就在這兒把他們做了。”兩邊正拚著誰的氣先泄,沒成想丹盟那邊,英伯跳出來公然抗命,“要我說,咱們一邊出幾個人,就在這做生死決鬥,一翻兩瞪眼,豈不方便?”

“你”韓閻老完全猝不及防,被氣得手直發抖,“這是命令誰讓你討價還價了沒得在外人麵前丟門派的臉

“不是你聽我說……”

英伯根本沒聽命行事的覺悟,把自己胸脯拍得通通直響,“咱門派血戰十多年,何必再讓小輩們去在攻山戰中填命?我等一身修為,不正是為此時而生的麽?”

他說的慷慨激昂,衝齊休直招手,“來來來,咱倆比劃比劃,輸家聽贏家的,最是公平。”

“呃……”齊休臉色微窘,避開對方挑釁目光,“你是後期修士,挑戰我一個剛到中期的,有何公平可言?”

“不敢打你就別狂嘛出門滾回北邊是不是這個理?”

英伯見他露怯,愈發得意了,“我也不欺負你,隨便去找後期修士來,單挑不公平,那就打個三五場,怎樣?”

齊休默然不答。

“我看不錯,齊盟主以為如何?”韓閻老在一旁並未表態,中行雋插進來發話了,“有我在,定保你一個公平。

“咳”

齊休依舊不答,反倒看向韓閻老。

韓閻老臉色陰晴不定,顯示著他的內心正在做激烈的鬥爭,同意,則等於被英伯給壓過一頭,不同意,似乎又放過了大好機會。他這邊不言語,英伯卻已急得跳腳,“唉你還想什麽啊?不要想了,瞻前顧後,一會兒又慫了。”

他依舊不吭氣,頂著中行雋、齊休、英伯三人目光,考慮了約有一炷香工夫,才慢吞吞問道:“總得看是什麽規矩吧?”

“簡單,他楚秦來了三位金丹,打個三局兩勝就是了也別叫人說我們欺負他。”英伯說完,中行雋也表示讚同,不過還是補了一句,“是點到為止,還是?”

“生死勿論”英伯對著齊休獰笑道。

“哼,你沒聽說過當年我在黑河道宮,決鬥殺死禦獸門一人一獸兩個同階存在的故事麽?”

齊休提起當年勇,卻對英伯絲毫起不了嚇阻作用,“我是外海人,沒聽過”

一個時辰後,熊十四從他家占據的山頭趕來,得知自己要參加決鬥的消息,麵上毫無表情,當場走進臨時布置的靜室,默默盤膝坐下,閉目調息,為即將到來的生死之戰做最後的準備。

另一間臨時靜室裏,南宮嫣然依偎在秦長風懷中,兩口子依依不舍,說著膩死人的情話。

“掌門師叔”

而齊休處,莫劍心正跪在地上,苦苦勸道:“靈石雖有大用,但畢竟是身外之物,就按韓閻老提出的一百萬數目來收,我們其實還有賺頭,何必如此行險?固然您和長風、十四在爭鬥之道上都各有絕技,但韓閻老和那英伯都是後期修士,無論怎麽對陣,我們都落在絕對下風啊”

“我心裏有數,無需多言”

齊休一點麵子不講,直接將他斥退,過不多時,山外傳來消息說,丹盟的第一陣將由客卿英仲出場。

英伯、英仲、英叔、英季,看這隨便取的名字就知道,這四位丹盟客卿並不是真的四兄弟,而是出身外海的亡命徒,隱姓埋名來白山刀口上討生活的。四人真名白山無人知曉,丹青被圍十餘年間,英叔已戰死,如今剩下伯、仲、季三人,修為正好由高往底,這位英仲就是金丹中期修士。此方世界無論修士凡人皆重姓氏,必須改名才敢在白山混的角色,想必在外海已是凶名累累,不能不說丹盟當年被靈木盟逼到牆角,危如累卵的情形令他們失去了分寸,不加鑒別招攬這些貨色進門的結果就是戰時好用,但戰後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勢,看上去韓閻老也沒啥好辦法。

按照約定的章程,丹盟先出一人,楚秦隨後應對,然後楚秦再出一人……依次類推,三戰中丹盟要先出兩人,是齊休爭取來的一點點優勢。

“讓長風去吧。”他做出決斷。

“小心一點。”

南宮嫣然目送秦長風飛入高空,淚水才打濕雙眼,她一直覺得自己當年悔婚的決定明智,眼光和運氣更好,嫁了位萬裏挑一的好丈夫,遇到了一個賞識自己,樂於放權的好門派,麵對娘家的許多同齡人,總有些優越感。但今時今日,她又寧願自己和長風是窩在齊雲某地,平凡過活的普通人,沒有身為‘掌門,的風光,也沒有金丹修士的榮耀,能相守相伴,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好。

的確,白山縱有百般好,唯有動輒性命相搏這點太令人揪心了,生在此間,廝殺便是宿命,自家丈夫萬一有點差池

她不敢想,大約是天塌下來了吧。

“楚秦秦長風。”

秦長風飛入高空,舉目四顧,背後,是自家強占的山門,麵前,則是一位身著丹盟道袍的中年修士,八字胡,麵相凶惡,還未開口,血腥殺氣便撲麵而來。

“丹盟英仲。”

生死大事,這次終於沒人拿他的外貌取笑,英仲的神情反更凝重些,一抱拳,“聽聞你身負星遁通神,今日某便來領教一二”

“請”

“請”

結丹以後的第一次廝殺便是生死戰,秦長風不敢怠慢,按既定計劃以自保為先,招呼過後,頭頂立刻亮起參宿群星,翩翩紅衣公子隻踏出半步,便消失在天地之間。

而英仲祭出一件扇形貝殼法器,一張一合,便將自己護在當中。

一個在暗,一個在明,場中靜得可怕,十足十的殺意卻肆虐不休。

第一次見識到【星遁】秘術的英伯不由為自家‘兄弟,擔心起來,“皎若女子,踏星而行,這娘們兒樣的初期修士還真有些鬼門道……”

“嘿嘿,不用擔心。”

中行雋掩口而笑,“我家與摘星閣鄰近,備下不少克製星類本命的東西,剛剛啊,我私底下借給英仲一件,輸不了的。”

正揪心著的丹盟諸人聽到他這話,一下子如釋重負,就連被英伯弄得鬱悶透頂,剛還生著悶氣的韓閻老喜笑顏開,連連稱謝。

繁星於白晝中流動閃爍,照得貝殼灰色外表略泛銀光,突然,一道劍光迅疾刺下,如同流星墜落,帶著劇烈的呼嘯聲筆直鑽往貝殼開口處的縫隙。

‘叮,

英仲不慌不忙,早捏在手的法訣一變,貝殼外圍亮起道厚厚的灰色光芒,與劍光硬拚一記,一柄亮銀色的飛劍在空中現出原型,打著轉被彈回老遠,而貝殼上不過才留下一點淺淺白印。

“嘶……”

楚秦陣中,觀戰的熊十四倒吸一口涼氣,他與秦長風結丹日期相近,兩人私下有過切磋,知道這柄【流星奪命劍】乃三階上品,起碼有【鋒銳】【急速】【流星】【破甲】等極為實用的戰鬥屬性,自己應付起來都頗吃力,沒想到被英仲輕鬆抵擋。

“怎麽?”

南宮嫣然因為自身修為跟不上,反倒看不太清局勢,見熊十四吃驚,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長風這柄劍不能有效牽製啊若是他和我比鬥時沒有留手的話,那接下去就有些難打了。”熊十四老實相告,但也不忘安慰道:“當然,他有無上遁法,自保應該無虞。”

話音未落,英仲躲在殼中冷笑道:“我這輩子,也見過些會遁法的,無一例外成為了這門神通的奴隸,一個個最喜歡藏頭露尾,偷襲取巧你以為躲在諸星之中,就萬事大吉了嗎?”

他從懷中取出一杆長幡,幡麵上繪有一幅奇怪的星圖,“吸星”他將幡杆一撥,星圖便開始轉動,天空中的參宿群星仿佛被某種更高階的力量吸引,失去了星座排列的規則,不由自主的往中心一點靠攏。

“噗”

本來無人的空中某處,一口鮮血平白噴出,秦長風捂著胸口,狼狽現出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