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獅穀北部,一座超*陣金光閃閃,將整座山峰倒扣在內。此地原本的主人,如山般巨大的風梟熊獸終於抵受不住禦獸門綿延多日的折磨,低下了元嬰古獸高昂的頭顱。

“成了!”

皮膚黝黑,壯如鐵塔的中年禦獸門元嬰臉上現出如孩童般的狂喜之色,隨手將法陣禁製撤去,“老兄弟!剛才是我對不住了,但從今而後,咱們就不分彼此,保你過上比這荒郊野嶺好上十倍百倍的日子!”

剛剛投降的熊獸沒有理他,先是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搖晃了幾下,繼而雙眼一閉,轟然栽倒。

“快!快給他療傷,用最好的藥!”黑壯元嬰手中法訣連指,一道又一道療傷法術往對方身上招呼,渾然不覺這些傷勢正是自己剛剛造成的。契約一成,對方已不再是敵人,而是能助他實力倍增的利器,在禦獸門,實力即一切,個人與家族的地位都將因為這平添的元嬰存在而暴漲,也難怪他如此著緊。

早在法陣外候著的禦獸門低階修士們聽命圍了上來,有人用早備好的藥泥往業已昏迷的熊獸傷口上塗抹,還有人撬開牙關,灌下各種療傷聖藥。降服元嬰古獸極為不易,他自己的身體損耗也極重,見熊獸傷勢漸漸穩定下來,便放下心,盤膝坐下運功自療。

“胡老弟,恭喜恭喜。”

不多時,一位老者從九星坊方向飛來,還未落地就疊聲道喜,一隻巨鱷隨在他身後,用尾巴和後腿支撐著,如人般坐得穩穩當當,手裏攥著幾隻小香蒲豬魚把玩,不時將這些還在吱吱叫喚的小東西丟進大嘴裏生嚼,一臉滿足形色。

“老狄!”認出來人是狄元普,這位胡姓黑壯元嬰撫掌大笑,站起身子迎上,“啥也不說了,此恩我胡某永世不忘!”

“哈哈,胡老弟客氣了。”狄元普聽到這話,老臉笑得褶皺更深了,“這是兩位老祖的恩情,更是你自己的福緣呐!”雙手抱拳,往九星坊方向拱了拱手。

“我省得。”胡姓元嬰哪能不懂,湊近些壓低了聲音,“以後凡事但憑老祖吩咐,我胡家絕不會吐個不字。”

“嗯,好,好!”

對方話說得明白,狄元普輕撫長須,十分滿意。

身後巨鱷將最後一隻豬魚丟進口中,咬得血水亂噴,嘎吱作響,趁兩人正在交談,趴下身子從他們腳邊繞過,悄悄爬到昏迷的熊獸跟前,先推了推胸口,見沒反應,眼珠子骨溜溜一轉,拿爪子探進對方的鼻孔裏,輕輕撓著。熊獸吃癢,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將四周那些正忙活的禦獸門低階弟子震倒大片,呼痛之聲四起。

“你看你!怎麽這麽調皮!”狄元普氣得罵將起來,“好好呆著不好嗎?!咋老喜歡給我惹事呢!”

“嘻嘻……”

巨鱷發出小女孩般調皮刁蠻的嬉笑聲,飛速竄回了狄元普身後。

“哈哈哈!”胡姓元嬰見狀也不好發火,隻能搖頭大笑,“你家小鱷立下此次開辟首功,鼎鼎大名早有所聞,沒想到今日一見,如此天真浪漫……”沉吟片刻,對不遠處的親近弟子命道:“把我從此山中得來的【嘯風珠】拿一枚來。”

老獅子南下,正是這這隻‘小鱷’藏在人麵紋蛇的舊洞穴中打探到的消息,說是首功也不為過,狄元普頗為得意當年的遠見,謙讓一番,便代自家靈獸收下對方重禮。

禦獸門開辟耗時較長,主要原因就是馴服高階古獸不易,風梟熊獸一搞定,整個戰線便再次向南,往摩雲山下筆直推進。不過胡姓元嬰得了潑天好處,剩下可就沒他的份了,左右無事,幹脆在山中設宴與族人歡慶,順便款待狄元普和小鱷。

觥籌交錯,飲宴正酣,忽然大地稍稍震動了那麽一瞬。

“摩雲山方向!”狄元普與胡姓元嬰對視一眼,心生警惕,一齊飛到半空探看,並未發現什麽異狀。

“地動?”胡姓元嬰疑道。

“不會如此巧吧?”狄元普正想說派人去打探一番,忽覺有道清風拂麵,馬上生出被某種存在窺視的感應,渾身不舒服,“小……”心字還沒出口,靈魂已被透體抽出,和胡姓元嬰同剩下兩具空空皮囊,從高空筆直栽下。

山中飲宴驟停,剛還喧鬧嘈雜的席間,如今已寂靜得可怕,無數軟綿綿的禦獸們修士屍身東倒西歪地或趴或躺,眼見是都不得活了,山裏山外的靈獸、馱獸也是一樣,生機全無。唯有昏睡未醒的熊獸和席間正抱著隻大熊掌猛啃的‘小鱷’兩隻元嬰獸類毫發無傷。

‘啪嗒’,手中熊掌落地,‘小鱷’連張開的嘴巴都不敢合攏,一動不動,保持姿勢約莫三息,一隻威嚴巨獅現身場中。銀白色長鬃輕擺,渾身散發出捭闔天下,無可匹敵的王者氣息,一鱷一獅四目相對,‘噗’‘噗’,狄、胡二人屍身方才跌落塵埃。小鱷承受不住,白眼一翻仰天栽倒,竟被生生嚇昏過去。

老獅子真身降臨,根本就不是元嬰存在能夠對抗的,幾番縱躍,禦獸門在醒獅穀內的所有大型集結點均是一般下場,數千禦獸門子弟,數萬馴獸從此長眠。他吸夠了靈魂,長長地打了個飽嗝,又飛到了醒獅穀北部邊境距離九星坊不遠的地方。緩步走出高大的原始密林,發現前方豁然開朗,一片片整齊劃一而又從未見過的低矮植物映入眼簾,這不過是人類世界裏最普通,最常見的稻田。分封三代,九星坊諸家人少地多,是以伺弄田地並不精細,此地又是邊緣地帶,半黃半綠的稻苗稀疏散落在田中,隨風起伏,完全看天收成,比雜草的賣相好不了多少。

老獅子反倒猶疑了起來,小心探出前爪,在稻田邊緣踩了踩,很快又縮了回去,轉頭回到密林裏兜起了圈子。銀象山那頭母象早已不在,但這兒仿佛還有道無形邊界,令他不想逾越半分。

精神海內,獨臂元嬰看著一具具新鮮的魂體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這些魂體可沒他受的‘好’待遇,很快便被純粹的精神力消解摧毀,化作這潔白世界的一縷煙雲,“神魂俱滅,好好好!雖然我想我也免不了這樣的下場,但我很欣賞你的狠勁!哈哈!”他發出傷心病狂的精神波動。

“可以了,你和禦獸門的仇結大了,剩下的就是不死不休。回去罷,氣消了就得了,切勿因小失大。”興奮歸興奮,獨臂元嬰並沒有失去理智,最後仍不忘勸說。

“嗯……”老獅子又兜了幾圈,終於表示同意,‘吼!’向九星坊方向示威地吼了幾嗓子,便打算就此回轉。

那麽多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哪逃得脫坐鎮九星坊氣機牢牢籠罩住醒獅穀的兩位禦獸門化神存在,化神老嫗自知不敵,已在布置北返事宜。被老獅子這一吼,愈發惶急,“走!都走!”她將懷中化神玉兔拋出,“我天劫難度,反正命不久矣,你帶大家先回南疆山門,我給你們斷後!”

玉兔在空中打了個滾,幻化成一位容貌絕美的白衣仙子,淚流不止,衝著老嫗跪下喊道:“不,要死我們一起死!”

“別傻了!”老嫗雙臂一震,將玉兔和親信子弟震向空中,轉過身來麵朝南方,老獅子發出吼聲的所在,“快走,我拖延不了他多少時候!”

她此舉真是大錯特錯,老獅子感應到老嫗傳遞過來那強大決然的敵對氣機,怎肯示弱,突然回頭越過地盤的天然羈鎖,往九星坊猛撲而至!

……

南疆禦獸門山門大殿,樂川正悠閑地和客人對坐笑談。

對方是另一處飛地的門主,兩邊地位對等,修為相類,又都屬同一派係,關係自是十分融洽,不約而同地拿遠在鐵風群島的趙惡廉開起了玩笑。

“按理說鐵風群島是各處飛地裏離這最近的,那趙惡廉應比我早來才是。”那門主抿了口茶,淡淡說道。

“那個小人……”

樂川知其所指,毫不掩飾自家的厭惡,“隻知圖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霍武,可惜了……”

對方先替死於同趙惡廉決鬥的霍武歎息了一句,又問:“上次評定,總山將鐵風群島排在了你南疆之前,可知內情?”

他不提便罷,一提這個,樂川就滿肚子火,將手中茶杯重重頓在桌上,“還不是總山有奸猾之徒,眼看老祖這一係失勢,故意拿他來惡心我!”

正說著,外麵突然傳來各種嘈雜鼓噪之聲。

兩人正待出門喝問,一道白影已飛入殿中。

“老祖,您怎麽一個人……”

樂川見是化神玉兔的人形態,連忙跪倒在地請安,‘啪’,沒想到腰還沒彎下去,臉上已著了一巴掌。

“一群廢物!主人就是太相信你們的攛掇,才會落得個身死魂滅的下場!”

玉兔哭著罵道。

“身……身死魂滅!?”樂川捧著臉,身子晃了三晃,被這個消息震驚得差點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