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坊的慶典到了最後一天,楚神通正在場中說得仙雲嫋嫋,天花亂墜。

“十之八、九是用結丹聖藥助他成功的。”

包廂裏,顧歎向齊休傳音道:“即使是化神家族,這結丹聖藥也非易得之物,被南宮族人牢牢盯著,聽說各房為此博弈得很厲害,往往丹藥煉成數十年前就會早早爭出結果,那是真的一個蘿卜一個坑。”

“他家還真下血本!”齊休不由驚歎。

當年君旋山奪丹試煉,楚紅裳、楚神通兩位元嬰帶隊,就是為了得結丹聖藥給楚青玉、楚希璟二人,結果差點在裏麵全軍覆沒,若不是齊休,現在三楚是肯定沒了。冒如此巨險,最後才得了一枚,其稀有和神效可見一斑,楚青玉生、楚希璟死,人生境遇大不同,亦全賴此藥。

“誰說不是呢!”顧歎道:“擁有分配權的往往是那位老祖親近之人,這幾百年權力是在南宮止手上,他肯下如此重本,秦光耀很難抗拒這個**。”

齊休聽了心裏略好受些,疑道:“這應是他家秘辛,你怎知道的?”

“嘿嘿,我可沒那個本事打得進他家去。”顧歎笑道:“拿出一枚藥給外人,就代表著自家少一金丹,況且是早已分配好了的,那位少了三百年的陽壽的怎肯甘心?隨便鬧一鬧,外麵風聲就壓不住。”

齊休想也是這個道理,此藥吃了能結丹不假,但也同時代表著此生與結嬰無緣,南宮族中真正有誌大道者是不需要的。有資格又有動機爭奪這種丹藥的人,在南宮家族地位大約可類比楚青玉之於南楚,修為不高,但絕對受寵愛,那人吃了這種大虧,絕對有搞點事情出來的動力和能量。而且南宮止被囚,南宮與楚家談和,秦光耀即失去了庇護又失去了作用,身份之尷尬可以想見。

“之前見到他時並未顯得多麽惶恐,比那位龔家家主的表現要好很多。”

齊休回憶起前幾日見到秦光耀的景象,“看樣子他已找好了退路,估計是裴家罷?”

“正是。”

顧歎點頭,“他是鐵了心要與我們為敵了。”

“叛徒的選擇並不多。”齊休輕哂。

等楚神通道會做完,楚家與楚秦諸人安全離開黑河坊,雙方矛盾終於暫告消弭。

回到思過山,闞萱呈上密報,趁大夥注意力都在黑河坊的當口,羅佑武借故離開山門,至今未歸。

“羅家分開下注,羅心武是你親傳弟子,羅佑武大約會押往另一頭,如今與南宮家和解,宮中夏、龔家家主等人均已見風轉舵,敵方勢力大大削弱,極有可能加速布置,鋌而走險!我走之前故意讓闞萱賣個破綻,這羅佑武果然走了。”

齊休雖早有預料,但心底仍舊頗有不平,“十餘年親手教導,門中資源盡心嗬護,仍敵不過家族的血緣和利益,拍拍屁股所走就走!他羅家各壓一注,秦家叛了個秦光耀,明家也往稷下城送去個明遠山,戰後,門中各家附庸或多或少都準備往白塔城遷移部分族人,敢家更是直接走一半!我楚秦打戰死人,戰後還得失血,何其苦哉。”

這楚秦門或者說楚秦盟等於是齊休一磚一瓦親手攢成的,他對這方麵看不開很正常,顧歎就無此困擾,笑勸道:“究其緣由,隻怕是對成功二字的看法不同罷了。掌門師兄你一心隻係在門派上,當然希望各家各族齊心合力為楚秦奮鬥,門派之成功是擺在首位的。但對於家族來說,血緣的存續和壯大與否才是檢驗成功的唯一標準,那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肯定沒分散下注安全。打個比方,一個元嬰家族人丁五百,一個築基家族有人丁五萬,哪一方更成功呢?站在不同的角度評價,是會得出不同答案的。”

“這道理我懂,隻是……隻是……心裏終歸還是難以原諒啊。”齊休歎道。

雖然此方世界元嬰修士絕對有滅掉五萬凡人的能力,但賬可不是這麽算的,此方世界不是所有地方都如白山這般以強者為尊,殺戮不禁。即便在白山,極多家族沒有高階修士照拂也能一代一代繁衍生息下來,所謂生存的智慧,對個人對門派對家族血脈都可成立,三者之間更不是時刻都能利益一致。

齊休無後,對血脈延續這方麵也看得很淡,於是對那些將家族利益置於門派之上的人,的確是有些難以認同。畢竟你個人和家族在門派中生存獲利,卻去動下門派敵人重注的心思,那這個人和家族在門派中的心態就頗為可議了,既然你和你的家族不自認為是門派的主人和一份子,批個‘寄生’二字,齊休覺得不為過分。

掌門靜室,將近日見聞細細回想了一番,然後給沙諾寫了封密信寄出,齊休平複了情緒,丟開瑣事,再度閉關。

……

密信寄到齊東城,沙諾同樣正在閉關。

“老東西,事兒真特麽多!”他如今正是丹論將成未成的時候,被打擾出關,火氣自然很大,罵罵咧咧將身上道袍換下,穿了身湛藍儒袍,再在頭上係塊錦緞的方巾,又取出柄劍鞘特別好看的樣子貨飛劍往腰間掛了,手裏提溜著柄象牙扇子,急匆匆出門。

到得齊東街麵,他又把姿勢改了,雙手負於身後,一邊拿扇子骨敲打著後背,一邊對街邊商鋪很感興趣似的左張右望,時而含笑點頭,時而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活脫脫一個初來乍到的悶騷酸儒形象。

“齊休你個老陰x,支使東來支使西,來日老子結丹後,嘿嘿,抽你筋扒你皮,做個彈弓……”

實際上她嘴裏念的是這個。

晃晃悠悠到了姬信隆故居,裏麵儒生遍地,大都聚集在那刻著姬信隆遺書的石碑前麵大聲討論著,許多人神情激動,無非是外海魔災平定,給歸古歌功頌德之餘,順便換著花樣罵歸儒的不是。

這裏沙諾常來常往,跟部分積極分子都混了個臉熟,一通點頭招呼,又學他們的做派單手握拳上舉,“徹查魔災真相!歸儒出來麵對!”正氣凜然地跟呼著口號,腳步卻不停,繞到裏麵幻陣前打入暗號,窺準個空子鑽了進去。

“你來得太勤了!”看他進來,姬佳芊麵色不愈說道:“再不知低調,我不得不考慮斷絕來往!”

“老祖息怒。”

沙諾行罷大禮,回道:“您不是不知道咱家掌門那個碎嘴老太性子,他老是催我來問,我這不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麽。”

“得了,快說罷,又為何事?”姬佳芊也是被煩得無法。

“是這樣的,他讓我來問您,南宮家三千六百人的戰功會如何封賞?南路裴家的後勤之功會如何封賞?”沙諾稟明來意。

“戰事為結束,戰後賞功是要根據他們自己提出的要求權衡博弈的,如今兩家要求什麽我都還不知道,他齊休是要我回答什麽!?”姬佳芊愈發不悅,“南宮止以前是說過,他帶來的人所立戰功會送給楚紅裳,但出了那事之後,他齊休不會異想天開,指望南宮家仍會送如此大禮罷?”

“這是當然,我們也不會指望那等好事……”沙諾又道:“咱家掌門的意思,是要防備他們借開宗立派之機給我們和三楚下藥。南宮家和裴家的功勞應都是夠的,但我們希望未來賞功時,他們兩家開宗立派的地點最好不要對我們有妨礙。比如,齊雲南部與黑河交界附近,那裏是受南宮家控製的,騰挪出個封賞地開宗立派不難做到,到時候三天兩頭給我們找麻煩也難受,若他們真要這個地方還希望您盡力阻止。還有白塔城距離遙遠,從齊東到白塔或是從冰源島到白塔等主要航路上,希望也不要出現敵對勢力在那開宗立派。”

“嗯……”

姬佳芊沉吟了會兒,“我知道了,這是小問題,我也不會給你們找難受。”

“謝老祖!”

事情辦得順利,沙諾也覺省心。

“別急著走。”姬佳芊看他行禮要告辭,冷笑道:“我把白山那片地方獨交給齊休,他就應該有所回報,怎到現在還沒動靜呢?白山那麽多勢力,遊說一兩家暗投我歸古,應該沒那麽難罷?”

“呃……這個……”

齊休大道艱難,這事兒根本就沒辦,沙諾嘴巴打個了頓,馬上應道:“我們馬上去辦,盡力去辦。”

“哼哼,也罷,等戰後封賞,我如了你三楚楚秦的意,你們再回報於我罷!”姬佳芊揮揮手,“若到時候還沒成績,我換人那可不會先提醒你們!”

“是是。”

沙諾連聲應承。

……

與此同時,小魔淵上方海麵,生生由修士之力造出來的山峰之內,竟聚集了六位化神修士。

除齊東城、海東城、冰源島、大周書院四位化神外,還有一位青蓮劍宗化神,一位身著齊雲道袍的絕色女子。這女子正是轉投齊雲派沒多久的玉兔,她正笑靨如花,對那五位化神嬌聲道:“我特別喜歡那個園子,到時打將起來,求列位手下留情哈。”

“小師妹既然喜歡,我們小心些便是。”已是一家人,齊東城化神自然好說話,笑眯眯應道。

“此獠詭異,豈可隨便留手。”冰源島化神也是位女子,被遊離身周的冰霧籠罩,不辨麵目。人如其島,氣質冰寒徹骨,說出的話也硬邦邦的,絲毫不給玉兔麵子。

“正是。”

青蓮劍宗化神附和道:“此獠雖被我們殺機鎖定,但具體細節仍有許多未知……”他手撫飛劍,“留手之言,休要再提,若是放跑了他,天下蒼生不知還得受多少戕害。”

此人身份似乎隱隱高些,剩下三人也住口不言,算是默認。

玉兔無奈,把小嘴嘟了起來,偏頭生悶氣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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