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秦之地,楚秦山。。

這座原名劍影山的二階山‘門’,是毫無疑問的楚秦福地。

自丟了老楚秦山,齊休南下,楚秦發展多有曲折,唯獨將山‘門’安置於此地時算得順暢,實力增漲也極快,終於靠著與奈文家、寧家的那一場山外決戰勝利,從此奠定了日後楚秦‘門’、盟與各家附庸的格局根基。

當然,今時今日,此山對楚秦‘門’的重要‘性’大為下降,山‘門’移至思過山後,此地先是‘交’由需要地火的古鐵生、張勝男夫‘婦’打理。後來古鐵生結丹、張勝男又年華老去,山中地火對二人失了用處,漸漸也不來了,如今此處山‘門’奉行是一位魯姓築基,乃當年做過楚秦靈植奉行的魯閣後代。

山中靈地內的圍屋仍在,居住者多為輪不上思過山內‘洞’府的外‘門’邊緣人,還有部分承擔山中值守的弟子。

後山,一眼寒泉依舊。

一位練氣老者孤坐泉邊,身子斜靠在那刻有‘劍心泉’三字的石碑上,手執閑書,懶洋洋看著。

老者麵前,有幾柄劍胚靜靜泡於泉水之中,煉化進度幾近於無,他卻渾不在意。

水煉之法本就吃修士的天賦和悟‘性’,這兩樣,他都沒有。

楚秦修士煉器煉劍,多走古鐵生一脈的火煉之法,沒人願意來學這耗時費力的水煉法‘門’,若他不是莫家後輩中唯一的登仙修士,莫劍心水煉一脈的唯一傳人,隻怕他自己都堅持不下去了。

如今他年紀也大了,人又老實,莫劍心、羅小小夫‘婦’二人留下的不菲遺產都無處‘花’用,飛劍多煉幾柄少煉幾柄,哪還放在心上。

悠哉悠哉,‘混’逍遙日子罷咧。

“老莫!”

正看得入神,從前頭跑過來個守山‘門’的練氣少年,沒大沒小地嚷道:“羅翰找你,人在山‘門’外。”

“你放他進來便是了。”莫老頭不耐煩地回道。

這羅翰明明資質悟‘性’都與水煉一道差之甚遠,近年卻老喜歡來求教授,其人‘性’情‘奸’猾,完全沒有生產修士的那種癡勁,動機實在可疑。

由於這羅翰與羅小小一支羅氏沾點親故,而莫家無人登仙,莫老頭一直猜疑對方在覬覦自家手裏的那份遺產,這事沒有證據不好明說,隻得另找借口,數次婉拒。

而且依莫家在楚秦曆史上的地位,本不該輸給那白、闞、餘三家多少,可眼看那三家‘混’入了初始家族圈子,而自己卻無人理會,無非一是莫家如今存在感著實稀薄,二來,還是被與羅家的親緣關係拖累了。

幾個方麵加一起,莫老頭對那羅翰自然沒好臉‘色’。

“早上思過山那邊傳來命令,讓各處小心山‘門’,不得隨便放人進來。”

守‘門’少年湊近了,拿手籠在嘴邊,神秘兮兮地低聲道:“特別是羅家人。”

“思過山裏的那些大老爺就一個勁地歧視罷!哪天‘逼’反了才好頑呢!”

反過來因為與羅家有親緣關係,莫老頭對他家被上麵刻意壓製也抱有同情,站起身,一路嘮叨著,同少年一道往山下走。

行到山‘門’,看見羅翰正弓背縮腰地等在幻陣外。

“找我甚事!?鬼鬼祟祟的!”

莫老頭看見他就來氣,罵罵咧咧地出‘門’喝問。

沒成想才出幻陣便感到‘胸’前一痛,然後什麽事都不知道了。

莫老頭屍身還未倒地,那羅翰身後突然景象大變,烏壓壓一大群黑衣人現出身形,沒想到這楚秦山大‘門’口,竟不知不覺被人另布了個幻陣藏身。

秦光耀打頭,順著楚秦山‘門’打開的一角縫隙疾速穿入,又一劍,結果張大著嘴,呆愣當場的守‘門’少年‘性’命。

“快快!”

他從少年屍身上搜出令牌一晃,將山‘門’大開。

黑衣人魚貫而入,除寥寥幾位死心塌地跟著秦光耀的秦家修士外,大都是離火、古劍‘門’的人,看也不看地上兩具屍身,隻隨在秦光耀身後,往山上直撲過去。

羅姿夫‘婦’與羅啟深、羅佑武等另一撥人卻在山‘門’外停住腳步,單等羅翰從莫老頭腰間‘摸’出儲物袋,一通翻檢,終於被他找到另一塊令牌。

“這死鬼是莫劍心後人,素得掌‘門’老……老東西信任,他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以若楚秦山魯奉行不在,他便有臨時看守山‘門’之責。這塊令牌指揮之力隻在魯奉行那塊之下,與我們攻山有大用處!”

他興衝衝地將令牌獻寶似地呈予羅姿。

一旁的羅啟深看著莫老頭屍身,略微‘露’出慚愧之‘色’,而年紀不大的羅佑武則毫不掩飾自己對羅翰的鄙夷。

“做得好,待大事抵定再行封賞!”

羅姿心機較他二人深沉許多,先誇羅翰一句,然後收起令牌,肅容道:“魯奉行這人我清楚,愚忠有餘應變不足,你等隨我攻入,按計劃行事,最好不要用到這東西!”

“是!”

應聲者俱是羅家子弟,有隨羅啟深、羅佑武失蹤的,也有仍留在楚秦‘門’中,不久前才受羅姿鼓動的。

隨著羅家修士攻入山中,秦羅之‘亂’,由此上演。

很快,山上圍屋、藏經閣等地陸續傳出廝殺呼喝之聲。

多年未聞的血腥氣息,在這楚秦龍興之地,彌漫開來。

……

齊休對此一無所知。

全知神宮的回溯,似乎已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了。

往事幻象開始出現劇烈的抖動,伴著大片大片的模糊、缺失,令觀者心慌意‘亂’。

他隻能將明己心運轉到極速,然後全知天眼、通明照影全開,不放過即將到來的每一個細節。

若所料不錯,馬上就能看到三千多年前伏殺墨蛟一戰了。

全知神宮發出嘎吱嘎吱的哀鳴。

‘呼……’

果然,隨著道‘微風’吹過,一成不變了‘上千年’的此地終於再次有了人跡。

一名身著齊雲道袍的修士‘倒退’著現身了。

那應是他離開時倒放的景象。

“咦?”

齊休看見那人麵容,卻差點驚呼出聲。

三千多年了,即便元嬰修士也該早已作古。

但齊休看見那人,卻分明有分麵熟之感。

薑炎、薑明玲、薑明榮、薑明恪……

薑家人的好相貌依稀能從那人麵容裏辨識出一二特征。

“三千多年前,薑家的……元嬰修士!?”

不及納罕,然後他又看到了一段‘好戲’。

這出‘戲’中的二‘人’,都能與齊休扯上關係。

還是倒回去看,正過來說。

那應是墨蛟伏誅,所有參戰修士離開之後發生的。

除了那位疑似薑家元嬰留下,在場還有一‘人’。

那‘人’整個身子被黑‘色’鬥篷罩住,身量極矮,大約正常人身高的一半,不辨麵目。

他的背後肩胛骨位置,從鬥篷內伸出道銀‘色’鎖鏈,那一頭被‘薑家元嬰’牢牢握在手中。

活像是牽著條狗。

“‘精’細鬼,你做得好!”

薑家元嬰皮笑‘肉’不笑地衝對方誇道:“誅殺此獠,你當得大功!”

沒錯,全知神宮回溯是能聽到聲音的,不過修士之間傳音不能得聞,所以除當年齊休等築基進入時的‘交’談外,高廣崧一行人的‘交’談就完全聽不見了。

沒想到這次,薑家元嬰卻並未用傳音之法。

當然薑家元嬰更不會想到,三千餘年之後,他此番言語會被位白山金丹一絲不漏地聽到耳中。

“嗬嗬……”

那‘‘精’細鬼’發出陣嘶啞難聽的笑聲。

聽到這笑聲,聽到這稱呼,齊休便知這位‘‘精’細鬼’應是隻鬼物了。

“能出來見識這麽多,我就很開心了。”

‘精’細鬼心情真的很好,豺聲嘶躁中難掩興奮,“那麽多仙人,那麽多術法寶物,我在老家可從未見過,從未想過!”

他甚至開始手舞足蹈起來,長長的袖子一甩一甩,帶得背後鎖鏈嘩啦啦顫動。

“你先前答應,說我這次出手過後便能長留此界,可是真地?”‘精’細鬼又問道。

“我騙你作甚,自然是真。”

薑家元嬰笑‘吟’‘吟’地哄著對方,另一隻空著的手卻負在身後,暗暗結印。

“好好好,太‘棒’了!”

‘精’細鬼樂得當場倒翻了個跟鬥,“對了對了,我聽你們各個都有那麽好聽的名字外號,唯獨我名字後麵帶個鬼字,是不是……呃……難聽了點?”

“噢?你也能辯難聽好聽?”

薑家元嬰蔑視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以後去掉,叫你‘精’細如何?”

‘精’細鬼‘摸’‘摸’腦袋,“‘精’細二字沒頭沒尾的,不好不好。”

“那你說,改個什麽名為好?”薑家元嬰手中法印已成,眼中殺機一閃。

“嘿嘿,其實我早計較過了呢。”

‘精’細鬼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後,我便改名喚做‘萬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