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青芒醒來的時候雷爾夫坐在他邊，表複雜地看著他。拉克萊斯和蒂德莉特不知在說些什麽，時不時向他這裏瞧上一眼，兔子美雅躲在精靈兄妹後，露出一隻眼睛偷看青芒，看起來有些擔心的樣子。
這些都不是青芒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用神念感覺到的。他想睜眼，眼皮卻像壓了座山一般沉重，根本抬不起來。
既然醒不了，還不如查看一下自己的體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他摒神靜氣，神念歸於體內，內視自己的體，發現丹田處蓮花上的心髒上帶著一絲黑氣。
從旋照期開始，修真者丹田處就會有光的蓮子形物體發育，融合起蓮子成長並開花，蓮花生長與丹田中。心動期的蓮花開始結出獨有的心髒，與本人的心髒以相同的節奏跳動。等到了元嬰期時，這心髒會變成一個本相嬰兒，修真者從此才算真正進入修仙的大門。
而青芒的蓮花上卻帶著一絲黑氣，這代表他外魔入體，隨時都會有入魔的危險。如果是在大道門，門主若是肯出手幫忙，便可將法力催入青芒體內，結合他自的真元，裏應外合，驅除這黑暗能量。然而現在青芒隻有一個人，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才能除去這縷黑氣。
自從黑暗能量入體之後，他一直抱元守一，死死護住丹田，不讓它們進入。誰知雷爾夫的殺氣催動了這些能量，它們一邊影響青芒的思緒，一邊趁著青芒不注意時侵入他的丹田。
青芒左看右看也想不出辦法，隻好告訴自己，一切皆為天命，隨緣便是了。
體因為方才黑暗能量的衝撞變得十分疲憊，大概還需要調理一下。青芒運起少陽宗的心法，默默地收編體內零散的真氣，將它們歸於丹田之內。
一個輪回下來，青芒覺得體舒適了不少，便緩緩睜開眼，一張眼便看見雷爾夫的手，輕輕摸上自己的臉。
他楞了一下，卻沒有回避。不是動不了，而是不想回避。理智告訴他應該要回避的，可內心深處卻為這撫摸雀躍不已。
雀躍，這個詞很少出現在青芒上，想到這個詞，青芒自己都非常驚訝。為什麽要開心，為什麽要期待？明明不應該的，沒有任何一個理由讓他雀躍。
雖然自從舊校舍出來後青芒就十分在意雷爾夫，他隻要一靠近，自己體內的真元就會像見了最親近的人一樣開心，他總是要費好大力才能壓製住它們。而現在青芒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份喜悅並非來自於那異種真氣，而是自己內心深處。
心動期是兩顆心同時的跳躍和對真意的迷茫，那麽他的真心到底是什麽？到底這雀躍是來自蓮花心髒上的異種真氣還是自己的真心？青芒分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而也沒有他絲毫的時間了，雷爾夫把手放在青芒臉上時，就發現他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沒有歡呼沒有大喊，雷爾夫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難以掩藏的慶幸。
你終於醒了，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
“雷兄？”青芒試著說話，卻發現嗓子有些沙啞，顯然是許久沒有喝水了。
“想喝水？”雷爾夫看出他的心思，將水囊遞給他。
甘甜的水潤過喉嚨，青芒覺得舒服不少，這才開口問：“雷兄你為何如此憔悴？”
雷爾夫眼窩深陷，眼圈黑得跟煙熏一般，下巴上滿是胡渣，與那個英俊得近乎美麗明媚得近乎燦爛的雷爾夫判若兩人。
“你暈了整整十天了。”雷爾夫的話語中帶著後怕，“我真怕萬一……”
他沒有說下去，沒有萬一。青芒醒了，這才是事實。
青芒看看四周，他們在一個小帳篷裏，一陣冷風吹過，簾子被掀起，青芒看見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他記得自己蘇醒後用神念查看環境時地麵還是幹燥的，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暈倒多長時間，而是修煉耗費了不少時候。
帳篷裏還有兩個披著厚厚鬥篷的人和一個裹著白色皮毛的人，他們都帶著大大帽子，遮住了耳朵。
“他們？”
“有外人在，還是裹得嚴實點好。好在現在是冬天又下著雪，我們還來到埃斯諾山，這裏是伊斯特王國最高的山峰，即使是夏天，也被冰雪覆蓋著。”雷爾夫回答他。
有外人在？埃斯諾山？他們什麽時候來到這裏了？
雷爾夫看出青芒的疑問，便回答：“你暈倒了，我救不醒你。精靈說你體裏有黑暗能量才導致你昏迷，他說他們族的大長老或許有辦法將黑暗能量從你體內祛除，我們為了快點趕路就走了這條路，這裏是去大陸港口最近的路。而埃斯諾山很危險，所以我們和一個商團結伴而行了。”
他突然湊近青芒，壓低聲音說：“這個商團雇傭了一個傭兵團，你也認識的，就是你從迷失叢林裏出來時遇到的颶風傭兵團。我猜他們肯定認不出你，不過你也要小心，盡量不要在他們麵前露麵。”
他的氣息吹到青芒的耳朵裏，讓他覺得癢癢的，心也跟著癢了起來，臉微微發紅。
“怎麽臉紅了？難道發燒了？”雷爾夫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青芒抬手想要推開他，可是在那手掌靠近那瞬間，他突然很希望碰觸雷爾夫，手一頓，便錯失了時機。
“倒是沒燒，可是也要小心些。”雷爾夫拿被子裹緊了青芒。
“雷兄，我沒事。”青芒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麽就要變成個球了，話說裹被子對他來說有什麽用？難道他這種境界的人還會受風寒不成？就算真是風寒入體，真氣在體內轉一圈，什麽寒氣都散了。
他努力想要坐起從被子裏逃出來，卻被雷爾夫按了下去，盜賊此時的手勁兒大得出奇，眼神也是異常霸道，由不得青芒反抗。
“沒事沒事，你隻會說沒事！”雷爾夫的語氣中帶著怒意：“我問你，你體內的黑暗能量是怎麽回事？”
青芒無辜地眨眨眼：“舊校舍時入體的。”
“黑暗能量進入你體內會被你那種特殊的能量驅趕吧？為什麽到現在還在？是不是因為……因為……”說到這兒，一向言語犀利的盜賊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不敢問，是不是因為我？
雷爾夫此時的心全寫在臉上，有心痛，有自責，有憐惜。青芒看得一清二楚，也都懂了。明明他從來沒見過這麽複雜的表，可他完全懂了。
於是他運足真氣，一掌將雷爾夫推開。要說青芒的真氣大概有接近光明騎士的水準，雖然差上雷爾夫一點，可運足了還是能將他推得很遠。
雷爾夫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推開，體內鬥氣自動保護體，青芒見那紫色的鬥氣向自己擊來，便拍出一掌，化解這股勁力。
而被推開的雷爾夫由於沒有防備，則是被拍飛出帳篷外，後來據看見的人說，他當時還在雪地裏滾了兩圈，緊接著蹦了起來，箭一般地飛回帳篷裏，滿的雪。
全上下都是雪的雷爾夫打著哆嗦對青芒吼：“你幹什麽？”
本來他是很憤怒的，可是太冷了，雪都從衣領裏進去了，他又不是青芒自己能發，在沒運轉鬥氣抵禦嚴寒的時候，他也是個普通人啊！所以他的怒吼聲帶著顫音，一點氣勢都沒有。
這時青芒已經從被子裏逃了出來，輕輕一掌拍上雷爾夫的口，一股流湧進盜賊的體內，別提有多舒服了。
青芒伸手拍了拍他上的雪，他手拍過的地方，本來有些潮濕的衣服立刻變幹，並且暖烘烘的。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後，青芒問雷爾夫：“雷兄現在還擔心我的體嗎？”
暖和過來的雷爾夫咬牙說：“一點也不擔心了！”
這小子行啊，越來越聰明了，還會整他了！雷爾夫咬牙切齒卻還帶著一絲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他是老頭子嗎？又不是青芒的父親，他欣慰什麽！雷爾夫知道青芒的體的確沒有大礙，便放下心來。不過精靈大陸還是要去的，把體內的黑暗能量弄出去才會永絕後患。
“其實我早就醒了，隻是修煉了一下。雷兄不知我的心法，一旦入定有可能幾十年都無法蘇醒，區區十天算得了什麽。”青芒為了不讓耳朵尖的精靈聽了，特意使用傳音入密的手段。他原本是不會的，在山上也沒人教他。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研究傳音魔法時想到的，用真氣將聲音送入特定人的耳中，聲音由於有真氣保護所以旁人不會聽到，而這話他又是用大蛇教他的方法說的，所以旁人也看不見他的嘴在動，讀唇語也是不可能的。這雖然和利用魔法道具的傳音魔法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但青芒還是很滿意自己的這項發現的。
“幾十……年？”雷爾夫詫異得瞪圓了眼睛，拉過青芒的手在上麵寫字：“能問下，你們那兒的人能活多少年嗎？”
“呃……以我現在的實力壽命大概有兩三百年，要是修成元嬰，隻要不被打死，不遇到天劫，不走火入魔，多少年都能活吧……應該是這樣吧？我聽說門主是千年前拜入大道門的。”
這……盜賊開始琢磨，自己本來就已經比青芒大了，到底怎麽才能跟著他活二三百年。別五十年後青芒還是現在的青芒，可他雷爾夫已經白發蒼蒼一隻腳踏進棺材了。
他們倆秘密對話，別人聽不到，可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卻是兩個長得都很漂亮的男人，金發的那個握住黑發的手，兩人默默對視，好長時間都不鬆手。
一直躲在角落裏看戲的蒂德莉特打了個哆嗦，不自覺地抱緊了邊穿得毛茸茸的美雅。拉克萊斯卻是認真地看著雷歐的手指，喃喃自語：“幾百年？和精靈的壽命差不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