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匯散,那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般,撫須看向天空,隨即目光落在了蘇尋與老子的身上。

與此同時,蘇尋目光微微一凝。

這男子,莫非是……

就在蘇尋對這男子的身份有所猜測的時候,卻發現,那男子見到兩人,邁步過來,麵對著在青牛上的老子似乎有所動作,仿佛要行禮,但又覺得無從下手。

“嗬嗬,如果不知道如何行禮,那就不要行禮了。”老子見狀,臉上浮現出笑意說道。

“長者倒騎青牛,恕我不知何方為前,何方為後。不過,與長者相見,一定要行禮。我隻好在一側行禮,請長者不要怪罪。”

那男子麵色嚴肅,隨即對向老子,雙手作禮,深深地鞠了一躬。

蘇尋見狀,也對向男子,作手回禮。

老子道:“你在此阻路,可是迷失了路途?”

男子道:“我們來自魯國,要去洛邑拜見老子,請教一些的事情,可行至此處,卻覺得一路黑暗,實在是找不到何處才是正路,還請長者指教。”

老子微笑:“看來,你便是孔丘了?”

男子一愣,隨即仿佛恍然,又仿佛確認一般:“莫非,長者便是老子?”

果然!

蘇尋一瞬便意識到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竟然便是被稱作“至聖先師”的,孔丘,孔仲尼!

想不到竟然還會遇到這位“聖人”。

還沒有等他回過神來,孔子的目光竟然看向了他,似乎略帶幾分微妙地說道:“莫非,這位公子便是蘇公子?”

“正是在下。”

蘇尋拱手說道:“蘇尋,蘇道真,見過孔子。”

孔子也忙回禮。

蘇尋見狀,不由心想:這孔子果然如曆史記載一般,執著於周禮。

隻是不知道他在此阻路所為何事?

蘇尋知道,曆史上,孔子和老子的確見過兩次麵。這兩次麵,孔子對老子都奉師禮,請教治國的問題。

若算算年齡的話,的確應該也是大概在這個時候第一次見麵。

此刻,孔子的年齡還不算大,沒有達到“不惑”之時期,因此才會想要去洛邑拜訪老子。

至於第二次,則已經是在孔子晚年時期了。

蘇尋原以為,老子提前離開守藏室,向西而行,即出函穀,這段曆史便也不複存在了。卻沒想到,竟然在路上遇到了。

這是老子有意而為之嗎?

蘇尋心中微凝,完全不排除這個可能。

他雖然知道了這個世界擁有著神話,不一定與曆史上一模一樣。但是,老子化身下凡,絕不可能是因為自己一人。

或許“孔子”,原也是應該與其相遇的。

蘇尋在這裏思索,而另一旁,孔子先是再一次對老子行大禮,隨即說道:“孔丘有一事不明,希望能夠在先生這裏解惑,請先生不吝指點。”

老子點了點頭道:“你說。”

孔子看了看蘇尋,隨即正視老子,道:“武王時期,天下初定,周公推行周禮,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太平昌盛之世。如今天下動亂不止,臣民黔首遭苦不止,正是由於周室衰微,禮樂崩壞。”

“十日之前,我觀洛邑有瑞象升騰,本以為周室將要中興,禮樂也將重歸正統,照耀世間,我本喜不自勝,誰知道那祥瑞卻被人斬斷,隻怕周室再無中興的可能,不由覺得心中沮喪,因此,才來詢問先生,這天下的正路到底在哪裏?”

蘇尋心中一怔。沒想到,孔子之所以會過來,竟然是因為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引發天子命格,又以劍斬命的話,或許孔子仍舊會來洛邑,但卻絕不會是在這個時候了。

不過,仔細想想,他又覺得,這也是難怪的。

孔子一生奉行的乃是“禮法”。

而實際上,這禮法所代表的,便是一個既定的“序”。

長幼尊卑,綱常倫理。與不同等級的人交往也應該有不同的禮遇。

這便是孔子的禮。

如果是在普通的曆史上,孔子的禮倒也正常。但是在這個世界,卻是“上天”存在著的世界。

上天行周,從而才有周禮,孔子的禮,尤其是從周禮衍生而來的禮,某種意義上來說,便代表著“天”。

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不語,不代表不信,而是代表敬。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這說明,孔子還是相信“鬼神”的存在,並且尊奉於“天”的。

而蘇尋的所作所為,乃是以劍斬命,拒絕了傳承天命,也拒絕了“禮”。天命不再,周室難興,因此,孔子會懷疑人生便也是很正常的了。

麵對孔子的問話,老子指向大地,說道:“這天下的正路,就在這裏。”

孔子一愣:“就在這裏?”

老子點頭道:“天下的正路,在於造化。天地存在,造化便存在。天所製定的新路,無論是規則也好,道理也好,禮法也罷,終究是片麵的。”

“人心沒有偽裝,才能夠分清楚何為真,何為假。若強行壓抑一個人的本性,所能夠得到的往往是相違逆的後果。這一次,蘇童兒的作為,便是最好的例子。”

老子說到最後,目光放在了蘇尋的神色。

蘇尋聽到前麵,心中還若有所悟,總覺得老子雖然是在解答孔子的話,但好像隱約也有指點自己的意思。但等聽到最後一句,心中也是不由一怔。

那孔子目光也再度放在了他的身上,含有深意地說道:“原來洛邑的瑞象,果然是蘇公子所為。”他之前似乎也有猜測,但一直不敢確認,如今終於證實,看向蘇尋的目光也更加複雜了。

畢竟,蘇尋相當於親手毀了孔子的周禮。

不過孔子也沒有說什麽,麵向老子道:“先生的道超然於物外,孔丘佩服不已。不過,我卻仍然不讚同先生所言。周室雖然或許將不複存在,但是天下尚有諸侯,我有意遊曆諸國,總有一日能夠驗證禮法是否能夠創造太平盛世。”

孔子說完,便向老子繼續行大禮,然後,便回歸於身後的百人之列,向東方揚長而去了。

來到了,遇到了,看到了,離開了。

孔子與老子的相遇沒有蘇尋想象中的碰撞。仿佛十分平常,就像是遇到了一個問路人。

但是,看著孔子的離去,蘇尋,卻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