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柴溪:“………”

孫悟空看似隨意的一句話,砸得她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管是在大堂的時候還是先前,他都沒跟她說一句話,偶爾在唐三藏或是豬八戒說話的時候插一兩句進來。這和柴溪以前對他的印象相比,也有點過於沉默寡言了。柴溪不知道這一路上孫悟空是不是和唐僧發生了什麽不愉快——如果不算金箍這件事的話,她隻能猜測也許他還在生那次吵架的氣。

柴溪本來也沒想著要道歉,她連自己做的是對是錯都拿不準,何來道歉一說。“為你好”是個萬能的借口,可柴溪並不喜歡,她這麽做隻是出於她這方麵對於孫悟空的看法,並不能用這來“綁架”大聖也這麽認為。

那時候她若無其事地打了招呼,在這之前,通過在門邊的那一對視,柴溪也清楚他就算以前氣得不輕,如今在高老莊再見的時候,氣也應該消了不少。

結果沒想到一開口就是這麽驚天動地的一句。

“不能這麽說吧,”而到了現在,她理所當然地不高興起來,“剛才八戒哥提到高小姐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說的,讓我想想,你怎麽說的來著?‘世間隻有個火居道士,那裏有個火居的和尚’?”

最愕然的顯然是憑白落了個“八戒哥”稱呼而現在還在躺槍的豬八戒。

“賢弟是賢弟,”聽上去,孫悟空也有那麽點杠上去的意思,“這不一樣。”

柴溪火蹭地就起來了:“有何不同?”

“那自然是——”

臨了還是唐三藏□□來打了圓場:“悟空,休再胡言。女菩薩源自佛身,怎可照你說的那樣輕易許了人家。”

“沒錯,”柴溪哼了一聲,“還是長老明白。”

她其實並不是很喜歡這個理由,不過這好歹也算是解了個圍。柴溪完全不能理解孫悟空在想什麽,但反過來想想,對方恐怕也不能理解她的。如此一來,那五百年竟就像虛度了似的,明明之分開了不到半年,就已經不能參透半分彼此的想法。

柴溪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銀白色的月光傾灑在地麵上,廊柱也在這光的照耀下投射出深深的陰影,黑白交錯的光景瞧上去竟然有些許的詭異之感。遠遠地還有家仆在勞作,柴溪靠坐在她一貫愛待著的地方,又倒滿一碗酒,敬了一下月光,就這麽一飲而盡。

頭頂上方忽的傳來一句:“你一個人吃獨食?”

“什麽叫吃獨食,”柴溪把那碗放在邊上,又拿起另一隻碗晃了晃,“素酒是跟廚房那邊要的,碗也拿了兩個。不過——”

她話鋒一轉:“我也沒想讓你跟著一起喝。”

話音剛落,柴溪就看到手上的那隻碗失去了蹤影:“………”

感情這比盜聖偷九龍杯還容易……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個轉念,索性把那小酒壇子抱在了懷裏。剛才她也就喝了那麽一碗酒,剩下的可還不少呢,雖然對於孫悟空或是豬八戒都還算是少了點,但聊勝於無,柴溪也無所謂對方會不會舍近求遠。總之,她就是不爽。

“剛才不是還讓我答應人家嗎?”柴溪涼涼地反問道,“現在還來找我幹什麽,不如就你們師徒三個趕緊上路好了。”

坐在她前方那樹頂上的那猴王卻並沒有答話,隻是不緊不慢地喝完了方才他自己盛好的那碗酒。有風吹過,細密的樹葉和青草都發出了沙沙的聲響,使得月光看上去也隨著這風而搖曳著,之前還詭異不已的情景,這時再看上去,居然也有了幾分浪漫在裏麵。

……一定是錯覺。

柴溪這時候還抱著酒壇子沒撒手,酒壇子雖重,但比起柴溪本人的體重絕對是小巫見大巫,畢竟她現在都不敢坐在這裏木質的座位上。當然,她自己肯定是不願意承認這一點的——心裏清楚地意識到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孫悟空一直都沒再答複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厭倦了和她吵。柴溪倒也樂得清閑,看對方半天沒動靜,也就伴隨著輕輕的“咚”的一聲,把酒壇子往旁邊一放。她向後靠著廊柱,柴溪之所以選擇坐在這裏,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這個時間從這裏望出去,能看到正對著這裏的仿佛掛在樹梢邊上的月亮。

“大聖?”

鬼使神差地,柴溪輕輕叫了一聲。

“我在。”

他話音還未落,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就像是有著多麽大的魔力一樣,傳進柴溪耳裏之後,就再沒從她腦海中消散開來。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悄悄炸開,帶著一種微妙的情緒,一直帶動她的心髒跳動的速度不斷加快。

怎麽……回事?

柴溪的手探上了胸口,即使是用指尖輕觸,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得到,從指尖和胸口衣料接觸到的地方那裏不斷傳來的劇烈搏動。

“即、既然你在,”她就像被火燒了似的慌慌張張收回手,前言不搭後語地解釋道,“我把酒放這裏了,自己喝還是跟八戒哥一起喝都隨你,我先回去睡了!”

言罷,柴溪又一次落荒而逃。

和先前不同,這次,無論她跑了多遠,心慌的感覺仍然一直糾纏著她,讓柴溪頗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到跑到了她住的那間廂房門前,柴溪才停住了步伐。到了現在,她已經分不清這心跳到底是因為剛才的感覺還是那麽急切劇烈的奔跑。但等她進房後轉身虛靠在門上,等著心跳和呼吸都慢慢平息之後,心情也意外地平靜下來,不管再怎麽回憶剛才的場景,都沒有了那種奇妙虛幻的感覺。

果然是錯覺吧?

那大概不是真正的“心動”,隻是一種情景和偶像光環雙雙加成下造成的錯覺罷了。再怎麽說,孫悟空作為國內最被普遍承認的“大眾男神”,一出現首先就有好感加成。五百多年以來,雖說柴溪已經認識到了更全麵的他,但那層打從一開始就有的憧憬確實怎樣也擺脫不掉的。

意識到這點之後,柴溪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明天一大早,她就要離開這裏,繼續之前的旅程了。

躺在鋪好的褥子上,她又拉了拉身上的棉被。在徹底沉入夢鄉之前,柴溪的意識漸漸模糊,她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那首鋼琴曲。清脆悅耳的音符又隔著不厚的牆壁一個個地傳了過來,組合成了不知名的曲目,那是一首柴溪從未知曉名字的鋼琴曲。

卻總是從隔壁無人的公寓房間裏聽到。

“這些日子多有叨擾了,”柴溪一如既往地學著唐僧雙手合十,衝著站在高家門口的眾人深深鞠了個躬,“承蒙各位的關照了,我們就此別過,將來有緣再見。”

說著,她也不忘專門看了一眼高才。他的心情比起前一日似乎平複很多,這讓柴溪不由得也鬆了口氣,她並沒有看到別人求而不得的神情會有自豪感的癖好。於她而言,還是看到各人都能獲得各人的幸福比較開心。

與高家眾人告別之後,師徒三人,再加上一個柴溪,就這麽上路了。

她總覺得有哪裏微妙得很。

這確實不是她所熟悉的陣容,但微妙之處是除了多出的二師兄豬八戒而言的。柴溪仔細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之前遠遠地就能聽到的馬嘶聲。

——白、白龍馬?!

“仔、仔細一看,”她左瞧右瞧上瞧下瞧,圍著唐三藏和他騎的這匹馬轉了好幾個圈,“這不是長老先前的那個馬鞍和轡頭吧?”

豈止是馬鞍和轡頭啊連馬都換了好嗎……

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說話的重點,柴溪又補充道:“馬也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什麽事了?”

“蛇盤山鷹愁澗。”

孫悟空道出一個地名來,還沒等柴溪愣神,又接著說:“那澗裏龍把馬吃了,菩薩把龍化作了馬,喏,就是它。”

——真的是白龍馬?!

柴溪眼睛一亮,這就想要湊上前去,她有些遺憾自己竟然沒見到過龍的真身。作為一個中國人,在二十一世紀長大成年的她自然對龍有一種特別的情懷,現在雖然見不到龍的真實模樣,但能看看真龍變化成的馬也好呀。

她伸出手去,剛想用手摸摸馬頭,猛然記起先前一開始上路時她惹的禍。柴溪隻好有點忐忑地慢慢把手靠近過去,希望白龍馬作為一條龍,膽子能大一些。

手指接觸到白龍馬柔軟潔白的皮毛時,柴溪的心情更加洶湧澎湃了。馬背上的唐三藏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那時候馬兒受驚的情形,神情微妙的同時,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我相信,”柴溪高興得已經有些得意忘形,“你作為一條龍,一定能完成好馱著長老往西天取經的任務,我會一直在你身後默默支持你的!”

白龍馬:“…………”

孫悟空:“…………”

豬八戒:“………”

唐三藏:“女菩薩,你的好意貧僧心領了……”

最後一更估計得到明天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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