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呃……我的意思是,”柴溪躊躇了一下,“當時我和長老兩個人在場,我對偷盜人參果一事是知情的,而長老則不然。

鎮元子所縱的雲已經停住了,她就那麽看著不遠處的五莊觀,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悲。然而無論如何,她已經感受到了鎮元子心裏沸騰著的怒火,並且也能意識得到,那怒火是同時衝著雙方的。

“先前唐長老把我們都支開去做事了,而他自己再三拒絕,執意不吃端上來的人參果,於是二位仙童就將其在道房裏分吃了。好巧不巧的是,道房隔壁正是廚房,那個時候,八——豬悟能正好在廚房裏做飯,之後就央大聖他去偷幾個人參果來解饞。”

“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她咬了咬牙,調整了一下坐姿,低著頭跪坐在鎮元子麵前,“在清風和明月過來質問時,雖然那時候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沒有證據證明我們的過錯,但我所受到的責罵都理所應當,所以盡管我沒有那樣的權利,還是代表大聖他們承認了這件事。長老……卻確實不該被他們那樣禿前禿後、臭短臊長地辱罵。”

“其實‘有娘生沒娘教’在當時的情況看來,隻能說是清風脫口而出的氣話,是我太過較真了……我也同時沒能抑製住自己的情緒,直接對他動手了。所以之後他們說的話也少不了我的責任,可大聖因為那些話也動了怒,於是就……推倒了人參樹。”

鎮元子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後又看了柴溪一眼,似乎是在等著她接著說下去。

柴溪剛才說了那麽多話,再加上本來就緊張,現在嗓子發幹得要命。

她又瞥了一眼坐落於萬壽山山間的五莊觀,接著說道:“不論是偷吃人參果,還是推倒了人參樹,這都是我們的過失,我們——至少我也甘願為此受罰。但我還是出不了長老的那口氣,希望您能嚴格禦下,不僅為了不枉那千年的修行,也別讓師門無光。”

她話音落下,隻聽鎮元子冷笑了兩聲:“隻怕那唐三藏,並沒有你說的那麽無辜。”

“即便他對偷盜人參果一事並不知情,他也對弟子管教無方,甚至還在明知人參樹被推倒的情況下連夜趕路,要不是貧道駕雲追上,這件事恐怕已經不了了之了。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您說的是。”

柴溪低下頭,正想再說些什麽,又被鎮元子打斷。

“不過,”他話鋒一轉,“你說受罰,又是怎麽樣一個罰法?”

“那就要看大仙的意思了,”她閉上眼睛,“人參果一萬年結三十個,聞一聞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延四萬七千年——如此無價之寶,怎麽罰都值當。”

“既然你這麽說,我也讓你自己選好了。”鎮元子嗬嗬一笑,“七星鞭刑、裹布漆身、油鍋烹炸,這三個你選哪個?”

柴溪:“…………”

她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放了個大招。

鞭刑還好說,中間那個好奇怪啊,最後的根本就是十八層地獄裏的刑罰吧?

而且她會不會把鍋砸漏……

“我選七星鞭刑。”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選了看上去比較普通的那個。

“其實,這隻是貧道的玩笑之語。不過,既然姑娘如此敢於為自己錯誤負責,貧道也不好阻攔,這就去吩咐徒兒準備那龍皮製成的七星鞭,一會兒就辛苦姑娘了。”

柴溪:“………”

她的表情顯然非常十分以及極其的精彩。

龍皮啊,龍皮做的七星鞭……會死山的吧……

而且……總感覺被鎮元子耍了。

“既然姑娘要以一人之力承受懲罰,貧道也應滿足姑娘才是,”鎮元子語氣平靜,但怎麽聽都有點好笑的感覺,“但唐三藏的懲罰可以免,其餘三人的懲罰並不可免,他們可是實打實地吃了我那人參果,孫悟空更是毀了觀裏的人參樹。先前我已命清風明月與眾徒兒收拾了刑具,不打的話,實無法與我人參果出氣。”

“那——”

“……若是為了泄憤,大仙之後再打我們多少下都無妨。”柴溪張了張口,終是下定了決心,“但我以為,比起單純的泄憤,更加應當考慮的是如何挽回我們的過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先前大仙追上來的時候,是說過‘還我樹來’這句話吧?”

鎮元子斜眼睨了她一眼:“貧道是說過。既是打壞了貧道的人參樹,如何不還得一棵樹來?”

柴溪:“……應該,是有把樹救活的辦法的,得問大聖他們了。”

雖然期間的原委記不太清楚了,但她還是有點印象的,大聖推倒人參樹之後,取經一行人被鎮元子扣下“百般刁難”,忘了是怎麽提出要把樹救活的,不過,最後應該是大聖兜兜轉轉一圈之後請來了觀音菩薩。

應該是因為淨瓶玉露……?

這廂,鎮元子已經按落了雲頭,兩人落在五莊觀門前。他像是完全不擔心她會逃走似的——理由顯而易見,那四人一馬還在他袖子裏呢,就算柴溪自己跑了,也根本沒有鎮元子縱雲飛得快。

“我姑且信你一回。”鎮元子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著腰背,哪怕他還沒有柴溪高,“貧道問你的問題,你可都要如實回答。”

柴溪急忙應道:“嗯,您隨便問。”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

[啊。]

聲音裏帶著些不情不願、心煩意亂的情緒。

[你怎麽又回來了?我可什麽都沒說出去啊,而且我不是說過嗎,我不說出去的話,你們就不要再回來了,好煩啊。]

柴溪:“………”

她也不稀罕回來啊!

“你體重與常人不同,甚至能把貧道衣袖墜破,”他慢悠悠地說道,“又看你周身隱隱泛著金光,你與佛門有何淵源?”

——不要再提體重了!

她剛想開口回答,又聽到萬壽山難得幸災樂禍地說了話。

[怪不得,我說呢,原來是被抓回來的啊。]

柴溪:“你閉嘴。”

“啊,大仙,我不是說你,”對上瞬間轉過頭來的鎮元子難以置信的眼神,柴溪笑得有些悻悻然,“其實,那個,其實我是個山精。”

鎮元子:“……你說你是個啥?”

他的表情更加難以置信了,更可怕的是那難以置信還是真情實感的。

“山精——我是說,我以前是座山。”

她看了看鎮元子的表情,於是生怕對方不信似的指著地麵,不,確切的來說,是指著萬壽山:“我以前的名字叫兩界山,更早的名字是五行山,就是當初佛祖降下來壓齊天大聖的五指所化。所以我、我能聽到山說話,剛才之所以說‘閉嘴’也是因為萬壽山它一直在插嘴……”

鎮元子:“………”

[這可不是我的錯,自作孽不可活。別怪我頭上,五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