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男主他壓力山大 第九十五回

隨著豬八戒所說的話,柴溪的心猛地一揪,她感覺到一種心髒被人硬生生捏住、甚至於愈來愈收緊以至於窒息的絕望感。

如果是被吞進肚子裏的話,那豈不是——

……等等?

吞進肚子裏?

隨即反應過來後,她又覺得輕鬆了些。

“讓那妖魔吞進肚裏了?”柴溪重複了一句,雖然仍然忍不住擔心,但從剛才那突然冒出的想法來看,從豬八戒口中聽到這樣的結果應該反而放下心來,“你親眼看到的?”

“那當然!”

豬八戒用力點頭,驚慌的神情幾乎讓他的五官擰作了一團,再次開口的時候,他連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甚至還帶著哭腔:“俺老豬瞧得真真切切,師兄讓那獅怪隻一口就給吞到肚裏去了。他本和師兄戰得不分勝負,我一趕上就顯出敗勢來,我正要接著追上,那獅怪張口就想要吃我,虧得我躲進旁邊的草叢裏才躲得一劫。”

“可惜了師兄,”他懊喪地搖搖頭,“哥他也真是,明知要來吃他卻反而不走,這一口吞在肚裏,今日還是個和尚,明日——”

“哎。”

柴溪聽不下去,故意提高了聲音打斷他。她看到唐三藏麵如土色、已經有搖搖欲墜之勢,估計是腿腳已幾近發軟,捶胸頓足地嚷著諸如“徒弟啊”、“今日怎死於此怪之手”之類的話,沙和尚攙著他,表情難以言喻。

“聽你這麽說,那——”她正想說“那大聖應該反而沒事吧”,忽然將這個還未出口的念頭又咽回了肚裏,方才的驚慌消失了不少,以至於她不會由於過度的情感作用而有所動搖,也正是因為如此,盡管柴溪不清楚自己的奇怪感覺到底從何而來,還算是相信自己直覺的她依舊是順從了這股感覺而做出了行動,“……那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她問出這話的語調實在是有點異樣,但其他人似乎都認為這是因為她太過悲傷而導致的。

“把這些個行李拿過來,”豬八戒憋了半天,破罐破摔似的說,“我們幾個分了罷。”

“二哥,怎個分的?”

這回開口的是沙悟淨,他倒不像是起了什麽疑心,隻是單純在質疑豬八戒這句話罷了。

“分了分了,分了散夥。你還往那流沙河,我回高老莊看看我渾家,”他沒好氣地答道,“將白馬賣了換幾個錢給師父做路上盤纏。既然俺老豬還要端的更順路些,就由我來送師父回去吧。”

“你倒是一反常態,”柴溪不冷不淡地道,“勤快得緊。”

“怎麽著也是師徒一場,我承蒙師父照顧這麽久,怎麽可能能說走就真的走。”豬八戒哼哼了一聲,晃了晃他的耳朵,心有餘悸似的又往他從獅駝洞回來的那個方向瞅了一眼,“不管怎麽說也是要把師父給送回去的。”

這下上下打量豬八戒的就不隻柴溪一個人了,沙和尚好像也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而唐三藏則是處於一種很微妙的狀態之中,幾番張了張口都沒說出什麽話來。

“這麽看著俺老豬做什麽,”豬八戒仿佛還渾然未覺,不滿道,“有什麽分不得夥的?”

“你是誰?”

最後,沙和尚問道:“我二哥呢?”

豬八戒愣了愣,幾秒種後,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豬八戒臉上的表情浮現了出來。他顯然也是懶得再裝下去,這會兒被戳穿後,幹脆就直接剝開了麵具。他哈哈大笑了幾聲,五官漸漸發生了變化,連著身條都抽高了不少。

“這種問題就不用問了,”他活動了一下脖子,那不能更具有特點的五官和長相讓柴溪立刻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反正,你們一會兒就可以見到他了。”

——金翅大鵬雕。

她預想中最壞的局麵終於出現了。

柴溪動作敏捷地拉過了被沙和尚飛快推過來的唐三藏,再這麽緊急的局勢下也顧不上控製力道,隻是一味地將他拉扯著往遠離金翅大鵬雕的方向跑過去——盡管她自己也知道這麽做壓根沒有什麽用場。就算忽略掉唐三藏為肉身這個阻礙而讓她可以縱雲逃跑,柴溪覺得以自己的速度也絕對不可能逃掉。

倒不如站在那裏“等死”還比較實際些。

這個念頭隻在她腦中停留了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但柴溪還是遲疑了一下,真的停住了腳步。

逃是逃不掉了,那麽——

她死死地咬著牙,一手依然扯著唐三藏的袈裟,另一手要探向腰間的鞭子,在碰到鞭柄的一刹便如觸碰到燙手山芋似的縮了回去。她用鞭子的技巧雖然早已純熟,可還萬萬不到能在實力比孫悟空還要遠遠高出一大截的金翅大鵬雕的麵前使用的地步,要是真用了出來,估計反而是自己給自己跟頭絆。

沙和尚死死握著他的降妖寶杖向著金翅大鵬雕發起了攻擊,而對方隻是漫不經心地一擋就將那力道擋了個嚴嚴實實,連顫都沒顫一下。柴溪下意識又後退了一步,來回瞥了瞥周圍的地形,發現實在是沒有什麽適合藏身的地方。武器的撞擊聲不斷響起,她看得出來沙僧已經有點精疲力竭,徹底支持不住隻是時間問題。

柴溪心一橫。

她鬆開了那隻攥著袈裟和唐三藏手臂的手,深吸一口氣,使勁往後推了唐三藏一把,就在驚慌失措、險些腿軟得要站不住的唐三藏踉踉蹌蹌地倒退幾步,跌坐在離這裏幾米遠外的地方時,那邊傳來了沙和尚重重倒地的聲音。

“……”

柴溪意識到自己正在難以自製地發抖,這種麵臨極其強大的敵人時所特有的無能為力的恐懼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使得她手指抖得都壓根沒辦法自如地活動。

“我知道你,”金翅大鵬雕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以一種貓戲耍耗子般的語調說道,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看柴溪一眼,“不過,也就爾爾罷了。”

“……所以呢?”

越是心急,動作便越是僵硬,為了拖延時間,柴溪不得不分出心思來反過來利用他的心態隨便扯點別的什麽,然而話一出口也讓她自己冷靜了些。她扯了扯嘴角:“我是個什麽貨色,我自己再清楚不過,還不用你來再告訴我一遍。”

她左手捏訣,飛快地念出了那不知在心中默念了多少遍的真言。

與那日不同的是,今日她需要以命相搏。

柴溪後背發麻地聽到那“刀刃”似是與金屬擦過的尖銳聲響,她確信以自己的準頭決不會波及瞄準範圍之外的事物——比如遠在金翅大鵬雕身後的沙和尚,也不知他現在是否已經喪失了意識。

“連搔癢都算不上。”

這嗤笑般的聲音響起的一瞬,柴溪睜大了眼睛,直直地往右邊閃去。與此同時,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整個左手似的,左手手腕處蔓延出一股麻木的疼痛,然後才是從那裏往下傳來的、來自於手指上的尖銳刺痛。

還好及時躲開了。

冷汗從她手心沁出,柴溪知道如果她再稍微晚上個半秒,她現在就連這痛苦都感受不到了,等待她的就隻有身首異處的結局。

下一秒,她忽然渾身一僵。

喉頭湧上腥甜的味道,柴溪下意識地低頭看去,見到的景象足以成為她下半輩子的夢魘。

……果然,還是沒躲掉。

雙腿已經失去支撐著身體的力氣,鮮血不斷從腹部上被開出的那個洞中湧出來,她甚至不敢去用手碰觸確認那傷口,生怕那會使她失去再死撐著意識的勇氣。身下的土地被紅色的**浸染,她咳嗽了幾聲,有點懷疑血液是不是已經嗆進了氣管裏,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滿腦子隻剩下些胡亂的想法。

金翅大鵬雕從她身旁走過去,她想要伸手去抓他,身體卻違背了她的意願、壓根不聽她的指揮。

好冷……

眼前有黑暗壓過來,柴溪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不想讓自己滑到深淵裏去。

有什麽辦法,有什麽辦法能夠——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在水麵上的稻草妄圖借此獲救,她也隱約從記憶深處翻出了點什麽。不知道嚐試了多少次,她才終於勉強成功控製了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地將還能活動的右手手指向下挪動,觸碰到了某樣同樣被血浸泡得濕潤卻和她的體溫相較起來溫暖許多的東西。

是說什麽來著?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盡管如此,對於“死在這裏”這個想法的不甘心還是讓她努力思索著。遲來的疼痛已經算不得什麽,她的全部掙紮都放在了腦海中那唯一一個想法上,想要回憶得起那封信上所寫的內容。

……想起來了。

一共三下。

柴溪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喃喃道。

光是挪動手指就耗費了她僅剩的全部力氣,她終於閉上了眼睛,朦朧中,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曾經朝思暮想的某個地方。和她所經曆過的一切相比,那裏對她而言不過是平凡的生活,平凡而普通,溫馨而可貴。

……然而她知道沒有。

但她好像確實是來到了與之前不同的地方,她沒辦法睜開眼睛。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刹那,柴溪聽到了某個懶洋洋的聲音。

[啊?怎麽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