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高壓鍋真好用啊,”周詣坐在宅院正堂的木餐桌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以前熬湯煲粥,哪個不得花上大半天的時間?現在居然這麽快就好了,“物理的力量真偉大。”

謝千仇看著桌上清淡的食物,沒開口。

他忽然覺得心裏軟乎乎的。

周詣動了動勺子,舀了一勺白粥嚐了嚐。

粥飯裏麵他有特添一些香菇與青菜,味道略清淡,但口感細膩,蔬菜煮得很爛,入口即化,清香入脾。

“味道還行啊,謝少吃不慣?”周詣猶豫,謝千仇畢竟是豪奢子弟,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在嫌棄菜粥那慘淡的賣相。

“不是,我就是……有點感動。”謝千仇訕訕。

“……你感動什麽啊。”不就吃個早飯嗎?

謝千仇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一臉無語的周詣,心底軟乎乎的:“我沒想到,你願意為我做飯。”

他以前總是很鄙夷乘風旗下的那些偶像劇裏,男主角因為女主角肯為他下廚而感動涕零的戲碼,但現在擱在自己身上了,他卻忽然對那些男主有了點感同身受的情緒。

十指不沾陽春水,今來為君做羹湯。

他要把這碗粥做成標本珍藏!

周詣見他一副智商下降二百五的傻樣,忽然開始有些自我懷疑起來:這突來的智熄,他還是別接受這傻子的好……

本來就挺傻的了。

“這有什麽,”他聳聳肩,“你要是想吃,下次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做唄。不過醜話說在前麵,肯定弄出來的東西沒那些專業的大廚強。”

謝千仇都快感動哭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周詣總能觸動到他心裏柔軟的地方。

從小,他就因為七殺命格倒黴至極。尚且年幼之時,就被父母送到了道門,一邊上學,一邊修習玄術。和家人聚少離多,便是逢年過節,他也隻能待在家裏的別墅中,守著傭人做好的一桌晚宴,一個人默默地看著。

好像每和周詣多在一起一分鍾,他就多喜愛他一分。

周詣倒是無所謂,長兄如父,他以前也照顧過錦山門的一眾師弟師妹,被人撒嬌纏著做飯做糕點也不是稀罕事。

他並非那種迂腐書生,從來沒有過什麽君子遠庖廚的想法。

隻是見謝千仇好像因為這頓飯有些激動,看著對方感動的表情,周詣莫名的想起一個人來。

記憶裏,他也替承惠太子做過銀耳,隻是當時他初為國師,雖得先皇賞識,但太子卻一直對他有所戒備。彼時太子被刺客所傷,身中詭術,他便將驅邪的符籙燒盡,將符水混在清水中熬成銀耳湯,規勸太子喝下。

可惜那他看了整整一夜才熬好的銀耳,最後直接被太子拂袖摔了,瓷碗跌在地上,碎成了無數殘片。

果然,就算謝千仇真的是承惠太子轉世,那也和太子是兩個人。

他極度厭棄剛愎自用的太子,卻對謝千仇百般遷就。

也不知道錦山門現在被拆成什麽樣了……

周詣把記憶中有關太子的一切甩開,端起粥喝了起來。這會兒他又有點愈發記恨太子了:這人死了之後為何不葬入皇陵,非要把陵給藏到錦山門底下去?如果山門之下並無太子陵,那錦山門還有被保下來的一線生機。

正喝到一半,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周詣有些無奈地放下碗,不耐地接起電話:“葉明朗,你打電話過來幹什麽?難道是對寫腳本這事還有什麽不滿的地方?”

電話那頭有些懵逼:“葉明朗是誰?”

“嗯……不好意思我聽錯了,”周詣趕忙改口,“這聲音……您是阮老的那位弟子,那天的那位場記先生?張導。”

他回去之後有特意找過相關信息,那位場記導演姓張,屬於五代導演的中堅力量,隻是最近似乎陷入了瓶頸期,沒什麽產出罷了。

對方笑了笑:“可以啊,居然還記得我的聲音。小周,我像阮老那樣叫你應該可以吧?我一直在計劃拍個新片,但是,陷在瓶頸期裏很久了。最近我又了點新的想法,總算是可以讓那部劇開機了。”

“那先恭喜張導了,”周詣禮貌祝賀,“不知張導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情?”

張導頓了頓:“小周,你這段時間有空嗎?”

“目前還沒有工作。”

張導沉吟:“那……周末的時候,有空來一趟筆墨堂嗎?”

筆墨堂是錦都內一處比較偏僻的旅遊點,是建國之前一位名導的故居,不少導演與相關從業者都將其視作勝地,希望通過巡禮獲取一些事業上的啟迪。

“張導?”周詣蹙眉。

“阮老他向我推薦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來我這裏試個鏡,”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沒有劇本,你如果有空就來,這部戲,比較特殊。”

周詣恭敬道:“我明白了,那周日的時候,我會準時到筆墨堂去的。”

張導略顯驚訝:“你就不問問這部戲是什麽戲嗎?”

“我相信張導您的實力。”周詣不卑不亢地恭維著。

“……好,那我等著你。”

電話另一頭的張導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他微笑著看向一直注視著他與周詣通話的阮老,起身向自己尊敬的師長鞠了一躬。

“阮老,您的眼光果然是正確的,那孩子真的什麽也沒問就答應了,”他道,“這套人情世故的處理方式也非常老練啊……”

“老練點不好嗎?”阮老和善地笑著。

張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挺好的。”

至少,他心裏非常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