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人就這麽遠距離地默默地躺著,剛才的肌膚之親,已經遠得如同上世紀的一場春夢一樣,淡得了無痕跡了。

關月蜷縮著身子,躺在被子裏,認真地剖析自己。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情癡,對愛這個玩意兒太過執著。她想起自己沒結婚前,天真爛漫的那些年景,最喜歡看愛情小說和愛情電視,那些男人愛女人,愛得宏大,愛得遼遠,愛得能包容女人的一切,女人放個屁,男人都覺得那是香的,這些誇張的情節,總是讓她信以為真。現在想想,其實中毒不淺。就拿她的婚姻來說,現實多麽殘酷,男人原來那麽容易就能出軌,而且出得還那麽的理直氣壯,完全視婚姻為兒戲。而眼前和她背對背的男人,究竟對她又有多少真心呢?隻不過問了他一句前妻的話題,就像犯了他的大忌,那冰冷的眼神,和隨後給她的冰涼的脊背,都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不想和她分享他的私事。

哎,關月輕輕地歎了口氣,轉頭看了看那個脊背,脊背很寬厚,沒有多餘的贅肉,泛著淡淡的月白的光澤,多想靠一靠啊。可這個男人的脊背,似乎並不屬於她,離得有點遠!她屏息靜靜地聽了聽對方的呼吸,均勻綿長,仿佛睡著了。

人家睡得倒是香甜,可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看看手機,時間已經不早了。

關月睡不著,便又一次胡思亂想起來。有人說,男女交往,誰先動心誰先死,以眼前這個態勢,分明就是她先動心了。她回想自己的情路,不管是當初和薑濤戀愛,還是現在和汪海正戀愛,她都是熱情洋溢,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去,對方不用費吹灰之力,也不用像小說裏寫得那樣,為了得到女人的心,百般討好,千般殷勤,她便輕易地接受了人家拋過來的橄欖枝,既不懂得隱藏,也不懂得擺擺高姿態,可能這就是她的性格吧!既然喜歡,就接受,直來直去,不忸怩作態,也不會吊足男人的胃口,讓他們欲罷不能。可是,男人都是掠奪性的動物,越難得到,越能激起他們征服的欲望,越輕易得到,越不懂得珍惜。她可能就是太容易讓男人得到了,所以人家便不在乎了。

關月這麽糾結著,迷迷糊糊地終於有了幾分睡意,正當她快睡著的時候,她的手機也突然鈴聲大作。

關月嚇了一跳,怕吵醒汪海正,沒顧上看屏幕,下意識地第一時間便摁下了接聽鍵,捂著嘴小聲地打了聲招呼“喂”,尚不清楚究竟是誰這麽晚給她打電話,她以為有人打錯了。

但她接下來便聽到了薑濤的聲音,好像是在一處很熱鬧的地方打過來的。隻聽他扯著嗓子,卷著舌頭,大聲地一字一頓地叫了聲她的名字“關、月”,然後就“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關月皺了皺眉頭,一聽就知道,薑濤喝醉了。果不其然,接下來便是他可憐兮兮的聲音:“小月,我喝多了,你過來接我吧!”

過去,薑濤一喝多,就讓關月去接他。那時的關月總是屁顛屁顛地打車過去,讓薑濤掛在自己的身上,她扶著他,把他接回家,還給他泡蜂蜜水解酒,給他洗腳解乏,忙得不亦樂乎,而且像任何一位嘴碎的家庭主婦那樣,不停地嘮叨,“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以後別喝那麽多酒!”

而今天,在如此靜謐的夜晚,猛的又聽到這聲熟悉的話語,關月不禁恍然出神,有些怔怔然,不由地坐起了身,眼圈卻紅了。

汪海正其實並沒有睡著,他就是接到海蘭的電話後,瞬間情緒低落得無以複加,不想說話而已。妻子和孩子的身影在他腦子裏輪番出現,他什麽精神頭都沒有了,渾身隻繃著勁兒,默默地懷念著老婆和孩子,兩年時間還是太短,他真的忘不了過去的一切。他決定明天回去看看他們娘倆。

關月這麽一坐,便牽動了他那邊的被子,他就翻過身,皺起眉頭看著關月的身影,心裏不由打鼓:是誰這麽晚,給她打電話呢?

薑濤沒聽到關月的回答,也沒聽到她掛電話的聲音,他本是試探性地打的這個電話,沒想到居然打通了,一時興奮,喝得也確實有點多,便大著舌頭,乘機顯擺起來,“關月,我告訴你,最近我掙了好多錢,還包了一項大工程……”他說這話的目的就是想讓關月後悔。

關月一聽這話,心裏的無名之火又騰地燃燒起來,她再清楚不過了:薑濤這人非常好強,明擺著這是在向她炫耀呢。她知道她先提出離婚,讓薑濤這個自認為優秀且多金的純爺們非常的氣不過,所以總想打壓打壓她,可關月不吃這一套,她輕笑一聲,用不以為然地語氣回複:“你掙了錢和我有關係嗎?”

“嗬嗬,沒關係,一毛錢關係都沒有。”薑濤聽關月如此不屑,也不由火大起來,故意諷刺道:“關月,你也別清高嘛,錢可是個好東西呐,我現在錢很多,你不是想學車嘛,有錢買車嗎?用不用我借你點兒?”

“用不著,留著給楊麗花吧,給她買個大奔!”關月氣呼呼地說完,就狠狠地摁了電話,胸脯一起一伏的,想著薑濤說話時的那副嘴臉,真是是個欠抽的男人,她怎麽當初會喜歡他?

氣忿難平地鑽進被子,關月想把自己深深地埋起來,卻正對上了汪海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盯著她看。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關月很有禮貌地道了聲歉,便背對著汪海正,躺了回去,再一次蜷起了身子,隻露了個小貓頭在外麵。她不知怎的,很想哭一場,可她知道,有旁人在身邊,她不能哭,眼淚在眼睛裏滾了幾滾,還是咽了回去。

她不由想起她媽曾經埋怨過她的幾句話,說她天生就是個受苦受累的命。薑濤沒多少錢的時候,一分嫁妝也不要就嫁給了人家,人家現在有錢了,她倒好,拚著命的要離婚、人家都是夫妻有福同享,有難各自飛,她卻正好和別人反著來,不是個缺心眼是什麽?

她倒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個缺心眼,也不在意薑濤有錢她花不上了,她隻是覺得自己活得特憋悶,她不就是沒有楊麗漂亮,沒有楊麗那麽會耍手段,會**男人嗎?犯得著離婚了,還故意打電話埋汰她?她不由地揉了揉眼睛。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汪海正,這時看著關月小小的單薄的身子,蜷縮著,包裹在肥大的睡衣裏,心底又生出了幾分柔情,便長臂一伸,將她攬在了懷裏。

關月身子一顫,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汪海正當然感受到了,他通過這麽幾次與關月的接觸,發現懷裏的這個女孩子其實是個很敏感的小家夥,他便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試圖讓她放鬆一些,然後下巴頦輕輕抵在她的頭上,用貌似輕鬆地語氣說道:“今天不知是什麽日子,咱倆都接到了騷擾電話,不知你的騷擾電話,又是誰打來的?你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關月一怔,把身子更蜷緊些,瓦聲瓦氣地說道,“不認識,打錯了。”

汪海正笑了一聲,揶揄道:“不會吧,不認識還說那麽長時間的話,我猜總是個男人吧!”

關月不做聲,感覺身後的男人似乎有點醋意,這個發現,又讓她淡冷的心轉暖了些。不過,關月仍舊沒說話。

汪海正終於失去了耐心,把她翻了過來,關月趕緊蒙在被子裏,抵死不抬頭,呼吸異常粗重。

汪海正又把她給撈出被子,看著閉著眼睛不搭理她的關月,眼圈紅紅的,臉蛋也因為蒙在被子裏,紅撲撲的,倒是挺可愛,不由摸了摸她的臉頰,“怎麽了,誰惹你生這麽大氣,居然哭了。”

“誰哭了?”關月立即睜開眼睛,反駁道:”我才犯不著哭。”

汪海正扯了一絲笑容,心裏卻一點都笑不起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故意說道:“說吧,誰惹你生氣了,讓我好好教訓教訓他。”汪海正這樣一本正經的男人,難得為了哄關月開心,說出這麽一句玩笑話。

關月聽汪海正如此說,不禁破涕為笑,氣氛瞬間融洽了不少。她沉吟了一下,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便告訴汪海正:“電話是我前夫打的,他喝多了,特地來找茬。”

哦,汪海正眼睛跳了一下,果然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她的前夫,那一直想問的問題,便不由脫口而出了,“小月,你們怎麽離的婚?”接著又不忘禮貌地補充一句:“如果方便說的話。”

關月看看汪海正深沉的眸子,臉上也沒顯示出任何情緒。她明白,正兒八經談戀愛的男女,理應開誠布公,不過她並不想揭薑濤的短,就如他們在離婚協議上寫的和告知外人的那樣,她回答:“我們就是性格不合,所以離婚了。”

哦,汪海正疑惑地聽了她的解釋,也沒再詢問下去,隻是拍了拍她的背,像長輩一樣,勸了一句,“過去的就過去了,也別再往心裏去了。”

“嗯。”關月環住汪海正的腰,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那妥帖安穩的感覺又找回了一些。

是啊,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揪著不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