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汪海正曾經和自己的嶽父嶽母許諾過:即使他們的女兒死了,他和他們之間的翁婿關係也不會改變,他會一輩子做他們的兒子,孝敬他們,照顧他們,為他們養老送終。當然,他也會不遺餘力地照顧海蘭,就像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可汪海正並不想招惹這個伶牙俐齒的小姨子,盡管她對關月品頭論足,讓他聽起來很是刺耳,他也隻能不予理睬,想著怎樣才能盡快把她打發走。他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海蘭此番前來,無非就是想和他要點錢。

所以,汪海正不理會海蘭的埋怨和不服,沉吟了一下,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海蘭,你找我是為買車的事吧!”

“嗯。”海蘭眨了眨眼睛,把泫然欲落的淚花眨了回去,手指摸了摸刷了睫毛膏的卷翹羽睫,悠悠吐出一口氣,不禁破涕為笑,調侃了一句:“姐夫你真聰明。”

她一向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女人,雖然眼前的男人無意於她,但是他還是挺照顧她的,而且還能當提款機來用,這才是最主要的。

於是,海蘭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好心情,巧笑一聲,開始撒嬌地央求汪海正:“姐夫,你就借給我點嘛,我們公司好多人都有車了。”

汪海正不由地扯了扯嘴角,他知道這個“借”從來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他不是不舍得給,隻是給她錢買車,他就是不太願意。

汪海正把抽完的煙屁股摁在煙灰缸裏,又點燃一根,繼續抽,吐出幾口煙圈,方才說道:“海蘭,我早跟你說過了,你買什麽都可以,借多少都成,就是車不行,你姐姐……。”

“哎呀,姐夫。你就別提那事了,都過去多長時間了。”海蘭打斷汪海正,軟軟糯糯地再一次央求,“姐夫,我開車開的可好呢,同事的車都開了N次了,他們都說我開的穩,我早就想買車了,就是你不同意。”

汪海正沒理她,隻是一味地抽著煙,她左一個開的穩,右一個開得好,說得他很心煩,腦海裏不由便閃現出妻子出車禍的那一幕,那犀利的慘叫聲,那血淋淋的畫麵……他的心情漸漸低落下來。

海蘭看見軟的不行,隻好來點硬的,振振有詞地說道:“姐夫,那車禍隻是個意外,你不能總揪著意外不放好不好,你這是心理疾病。你看你現在,雖說自己不開車,可你哪次出門不得用到車呀,讓司機開車那也是開,他開車就不危險嗎?我看你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海蘭給汪海正做了這麽一個總結後,又理直氣壯地挺著脖子,說了一句:“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買一輛。”說得就好像汪海正必須給她買似的。

汪海正一時沉浸在自我感傷中緩不過勁兒來,對海蘭傲嬌地耍著小脾氣,置若罔聞,隻沉聲說道:“這事兒我不會答應你的,我要對你負責。”

“切,什麽負責啊!”海蘭沒想到汪海正這次這麽堅決,以前和他借錢,他很痛快地就給了,現在有了新歡,是不是就翻臉不認人了?海蘭想到此,不由怒火中燒,直衝衝地說道:“我看你是不舍地借,如果我姐還活著,不用我這麽低三下四地求你,你也會給,現在我姐不在了,我們就是外人了,是吧!”

汪海正絕沒想到海蘭居然會有這種想法,他的手不由一抖,半截滾燙的煙灰掉在了褲子上,他趕緊起身抖那煙灰,越抖越惱火,臉色陰沉得就像風雨欲來的天空,黑壓壓的。

算了,汪海正抖完煙灰,重新坐了下來,他也不想和她再費唇舌了,如果讓她回去添油加醋地和嶽父嶽母一嘮叨,那他汪海正豈不成了一個不仁不義不孝之徒

“你要多少?”汪海正恢複了冷然,語氣平平地問道,同時微微咳嗽了一聲,抽煙抽得太多,嗓子有點發幹,可杯子裏空空如也,他看了看緊閉的木門,不知道關月現在在幹什麽,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

“嘿嘿,姐夫,我剛才……”海蘭一聽汪海正的語氣鬆動了,馬上換了一副嘴臉,剛才看到他那黑不溜秋的臉色,仿佛要吃人一樣,還真把她給嚇住了,她知道她這姐夫生起氣來,也不是好惹的。

汪海正一擺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又問了一句,“你想要多少?”

“二十萬。”海蘭早就算好了,多了她也不好意思要,她就想買個本田,什麽購置稅、保險啦那些一並算上,大概就是這個數。

報完數字,海蘭還想說兩句清高的話,“姐夫,這錢我會還的啊,我其實也可以買個便宜的,隻是大家都勸我,買個高檔點的,一步到位才對。”

汪海正心裏冷笑一聲,總算服了這個小姨子,拿她實在沒辦法,趕快把她打發走才是正道,“你把卡號說一下吧!”

“好,好,好。”海蘭立即眉開眼笑,覺得自己的談判能力一級棒,雖然過程有點不愉快,但她更注重結果。

兩人終於談判完畢,汪海正打開了門,一股濃重的煙味鑽入了客廳,關月抱腿坐在沙發上,臉色沉靜地看著他們,隻見海蘭興高采烈,臉上堆著無比歡快的笑容,而汪海正卻是黑臉暗沉,神色不鬱,淡淡地看了一眼關月,把海蘭送到了門口。

海蘭目的達到,臨出門還不忘得瑟一句,用對親人才有的語氣好心囑咐汪海正:“我說姐夫,你也買輛車自己開吧,自己開得多方便,別總想過去了,啊。”

汪海正沒搭理海蘭,隻禮貌地說了一句,“路上慢點。”便關住了門。

一回頭看關月,關月仍然抱著腿蜷在沙發裏,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屏幕,臉容平淡,不看他一眼。

噝,這是在給他臉色瞧嗎?汪海正皺了皺眉頭,試探地說道:“小月,我渴了。”

“壺裏有水。”關月依然盯著電視屏幕,淡淡地回了一聲。

汪海正不明所以,走到關月身邊,坐在沙發上,把關月的身子搬過來,仔細地看了看她,問道:“你生氣了?”

關月梗著脖子不看汪海正,也沒有說話。汪海正勾了勾她的鼻子,便不再理她了。起身自己動手,倒了一杯水,又重新坐回了沙發,陷入沉思。

他現在著實沒有心情顧及關月的臉色,他對海蘭說的那幾句傷人的話,感覺很悲哀。他自問已經做到了問心無愧,可人家還是不滿足啊,要是妻子沒死,哪會有這些麻煩。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關月被汪海正勾了一下鼻子,隻覺得一股濃重的煙味直衝鼻腔,而且她早就聞到了他渾身的煙味,以及屋子裏彌漫開來的嗆人的味道。她一直忍著不理他,就是想擺擺譜,可人家大老爺們坐在她身邊,光顧自己喝水,隻關心地問候了她一句,也不說多問問,一點誠意都沒有。

關月等了半天,終於淡定不下去了,帶點冷嘲熱諷的腔調,開始和汪海正理論,“海正哥,你和你那小姨子的關係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嗯?汪海正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扭頭看關月,才發現身邊的女人兩眼圓睜,柳眉倒豎,小臉發紅,再聽這口氣,顯然是吃醋了,而且醋味十足。

他的心情突然間明朗起來,眉頭也舒展開了,把水杯往茶幾上一放,暫且拋開生活中的各種不易,一個大力把關月抱在了自己的腿上,關月著實嚇了一跳,趕快抓住了汪海正的衣服。

汪海正滿臉揶揄,忍著笑問道:“你怎麽就覺得我們關係那麽好呢?”

“那……”被汪海正這麽一問,關月居然張不開嘴了,把臉撇到一邊,不與他的目光直視,嘟囔道:“反正不一般。”

“怎麽不一般了?”汪海正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拉你胳膊,你們還關起門來說話。”關月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可說著說著,自己怎麽也感覺著有些牽強呢?尤其是在汪海正那笑意盈盈的眼眸中,更覺得自己的底氣不足了。

“哦。”汪海正聽完關月的理由,故意拖著長音,把關月拉進自己的懷裏,笑著解釋:“海蘭就是那種人,大大咧咧的,我也受不了她,可她來了,我也不能不理她,是不是?”

關月聽汪海正的語氣裏竟是無奈,心裏鬆了鬆,這才問道:“她來找你幹什麽?非得關起門來說嗎?”

“找我借錢買車。”汪海正接受著關月的詢問。

“你借給她了?”

“嗯,沒多少。”汪海正應了一聲,便不想再提這事了,拍了拍關月的背,抬腕看了看表,“不早了,我要洗個澡,然後咱們就睡覺吧!”

最後一句話說得甚為曖昧,關月不禁臉上一紅,捶了汪海正一拳,準備從他身上坐起來,汪海正很喜歡看關月這種嬌羞靦腆的模樣,不禁湊過嘴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滿嘴煙味。”關月嗔怪了一句,“你現在可是越來越能抽了。”

汪海正知道自己今天抽的不少,老實地點頭承認錯誤,“嗯,以後一定克製。”

說著,便站起身來去臥室脫衣服,關月看著汪海正的背影,忍了忍,沒再說話,走去書房開窗戶通風,順便把書桌上的煙灰缸給他清理一下。

桌子上滿是煙灰,還攤著一份文件,關月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這一看,不禁呆在了當地,心髒快速跳動起來,她把文件蹭的一下抓到了手裏,隻見上麵白紙黑字地寫著:投標書,投標單位:薑誠裝飾有限公司。

這是薑濤的公司啊,難道他和汪海正認識,有工作往來?

關月急於要求證這個事實,想都沒多想,拿著標書就衝出了書房,把已經進了衛生間的汪海正叫住,“海正哥,你認識薑濤?”

“嗯,怎麽了?”汪海正正在調試水溫,花灑的水聲有點大,他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薑濤是我的前夫啊。”關月大聲地說道,蓋過了水聲。嘴唇不由地顫抖著。

“什麽?”汪海正直感覺自己的眼皮子在跳,溫度猛地調到了70度,燙了他的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