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果有一個男人和你說“見見雙方的父母吧!”那這無疑就是告訴你他已經在考慮他和你的未來了。雖說現在的社會,光怪陸離,瞬息萬變,沒有什麽是亙古恒久,萬年常青的。那種白頭到老,攜手共賞夕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誰都不敢保證,但對於一位成熟穩重如汪海正一樣的男人,提出這樣的建議,關月想:那應該就是最值得期待的,可能自己夢想的男耕女織,相夫教子的美好日子也為時不遠了吧!

人生總是有盼頭的,雖然她是個離過婚的女人。

周一,太陽新升的清晨,關月像往常一樣,還是定了鬧鈴在那個點準時起床,去趕公交,不過,這次的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醫院。在臨出門之前,汪海正特意和她說:“我和陳院長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就把電話交給薑濤的母親,讓她們自己聯係去!”

關月點了點頭,一副乖乖女聽話的樣子。但是她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已經想好了,就這一天,她出於道義,出於自己內心的那點愧疚,也是出於她和薑濤,她們畢竟曾經夫妻一場的份上,她會為他妥善地安排好一切。以後,她就不管了,因為她還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她知道汪海正這人比較敏感,心眼兒也不大,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謹慎些好。

關月在去往醫院的路上,給薑濤買了他比較愛喝的皮蛋瘦肉粥,還有茶葉蛋,小籠包什麽的,提著進了病房。薑濤半靠在**醒著,隻有他自己,小林已經走了,可能昨天老太太告訴她要過來吧,薑濤看見她時,並沒覺得意外,也沒像前兩天那樣,對她冷冰冰的,愛搭不理。

隻是薑濤依舊憔悴,臉上暗淡無光,泛著青白的顏色。也就幾天的功夫,顴骨已經微凸出來,兩腮也陷了下去,隻有那雙眼尾斜飛上挑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可以稱得上炯炯有神,看來氣色還不錯。

他的胡子好幾天沒刮了,黑黑的鋪滿整個下巴及上唇的短髭,有些邋遢,可又平添了一種滄桑頹廢憂鬱的像某些藝術家般神秘的氣息,讓人心底不由地升出一點點憐惜。

薑濤不像汪海正那般深沉,不苟言笑,他向來外向活潑,喜怒全在臉上。既然對關月今天來照顧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那他就不再擺著一副臭臉給關月看了,似乎也已忘記了他曾說出不讓關月再來看他的無情之語,而是一見到關月,就低低地打了一聲招呼,“你過來了。”

“嗯。”關月本來做好準備應付薑濤的冷淡,如今聽他主動與自己說話,不由楞了一下,鬆了口氣,微微一笑,把盛在塑料袋裏的粥放到飯盒裏,招呼他,”喝點粥吧!”

“你先給我擦擦臉!”薑濤倒是挺不客氣地吩咐起了關月。

關月還像上次那樣為他擦拭了一番,但是他沒有要求搽油,她也就沒理他。

“你的胳膊能抬起來嗎?”關月擦拭完後,端著飯盒問他。

“我試試!”薑濤這次沒有故意賭氣,反而自己掙紮著抬了抬手,試圖去拿勺子,動作很緩慢,關月一看,確實不利索。

既然已經喂過一次了,這次也沒什麽可矯情的,關月也就二話沒說,兩步走上前去,坐在床的另一邊,再一次喂薑濤吃起了飯,邊喂邊說:“薑濤,一會兒我去找找院長,給你換個房間,再看看能不能找個專職的護工,以後就省的你媽來回跑了。”

薑濤一聽,飯也不吃了,欣喜又帶點迷惑地看著關月,“你怎麽……你認識院長?還是……我們公司的張總找好了關係告訴你的。”

其實他一直就在發動公司的人走後門,今天一聽關月如此說,千思萬想也想不到關月會讓汪海正出麵,隻能想到這肯定是公司的人做的。

關月一楞,為了不節外生枝,隨即點了點頭:“嗯,就是張總給找的。”

薑濤疑疑惑惑地,暫且當了真,幾天來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也沒有多想,便催促關月:“那你快去吧,我早就不想在這屋呆著了,正好我媽也解脫了,我很怕她累垮了身體。”

關月還要再喂薑濤吃幾口飯,薑濤已是一擺手,突然又叫住她,凝眉思考了一下:“空手找人幫忙可不行……”隨後就讓關月把那擺在床頭櫃上的,放在櫃子裏的,以及立在地上的各種別人送來的禮物,舉起來讓他一一過目,像位行家一樣,選了其中兩樣,低聲教唆關月如何送禮,“小月,一會兒見著院長,你把正事兒說完後,再透露出想給他送點小禮物的意思,問他什麽時候回家,你就說給他送到車上去。”

關月一時聽著有點頭大,不過想一想,拿著這幾件包裝華麗的大盒子,明目張膽地給院長,確實太招搖了,讓人看到不好。也隻能按著薑濤的話辦。

然後薑濤又叮囑關月:“這麽大的醫院肯定還有單人病房,你問院長能不能給批一個。”

“單人病房很貴吧!”關月覺得薑濤看病已經花了不少錢,能省還是要省一點。

嗬,薑濤不屑地笑了一聲,瞥了一眼關月,仿佛對她的這句話很不滿,財大氣粗地道:“你倒是把我看窮了,我雖然比不上……”他不由停了下來,及時刹住了“汪海正”三個字,神色就有些不耐起來,“你去吧,我花的起。”

關月一聽薑濤這種像大款一樣的語氣,直怪自己多嘴,心想:管你的,你願花就花唄,總比省下來給那個叫楊麗的花好的多。於是關月蹭蹭地離開病房,去找院長,邊走邊想: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著楊麗那種能花錢的主,薑濤也就大手大腳起來了,跟著她那會兒,可不會說這種氣勢淩人的話。

一切都辦得非常順利,因為汪海正的麵子,院長對她也是畢恭畢敬的,馬上安排給薑濤調換房間,至於專業護理的問題,院長說本院如果調動不開人手,就聯係其他的醫院,一定給薑濤配備一個。

關月感激得連連稱謝,臨了,按著薑濤教給她的送禮方法,和院長暗示了一句,那院長連連擺手,“哎呀,小事一樁,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客氣嘛!”說什麽也不要,關月也隻好作罷。

薑濤很快被推到了一間窗明幾淨,空氣清新的單人病房,病房裏有床,有櫃,有椅子,除此之外,窗台上擺放著幾叢綠色植物,牆上掛著超薄電視,衛生間更不必說,關月看了看,裏麵很幹淨,居然還備著藍月亮的洗手液,當然,這麽潔淨的環境自然是用錢買來的。

薑濤的主治醫生一直對薑濤很不錯,可能又受到了院長的指示,不一會兒就過來探望薑濤,言語間更加親切,檢查起來也更為用心。

這一通折騰後,終於又剩下了薑濤和關月,這回可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一間小屋內,隻有他倆。一時間,靜得出奇,薑濤不知為什麽,今天的精神似乎特別的好,也不困,隻是睜著大眼睛,追隨著關月的身影。

關月感覺很別扭,她想:要不是陪護還沒到位,她早就應該走了,畢竟都離婚了,這倒也沒什麽,最主要的是她發現薑濤總是貌似深情地望她一眼,讓她好不自在。

關月從椅子上站起來要開電視弄出點聲響,薑濤製止了,“小月,不要開,我們很久沒說過話了吧!”

不知什麽時候連稱謂都換啦,關月更覺別扭,也沒回應,立即拿起暖壺說道:“我去打點開水。”

“不用。”薑濤叫住了她,很直接,“你不用躲我。”

關月一時停住了腳步,又聽到薑濤說了一句,“謝謝你,小月,我很感激。”

關月一聽薑濤這麽說,也就不好意思走開了,隻得轉回身子,滿不在乎地笑道:“這有什麽客氣的,你別那麽見外,好好養病。”

薑濤點了點頭,眨了下眼睛,關月突然看見他眼角濕濕的,又聽他長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些激動,緊緊抿著唇,半響才崩出幾個字,“我可能以後就是個殘廢了。”說完,眼圈兒就紅了,撇過頭不再看關月,隻是沒輸液的那隻青筋暴露的大手緊緊地抓住了床單,似乎在拚命地控製著自己起伏如潮的心情。

雖說薑濤也算是個爺們,可哪個爺們遇到這種事兒也不會像個鋼鐵戰士般,有那麽堅不可摧的意誌,做到無動於衷,坦然應對。何況,薑濤一直憑著自己的聰明機靈,在社會上混得如魚得水,一下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一時心靈脆弱也實屬正常。

關月心裏也不好受,多多少少也有她的過錯,隻得趕快走到薑濤的床前,半蹲下身子柔聲勸他,“薑濤,別這樣,人不是還好好的嗎?”

“嗯,我知道。”薑濤半響用粗重的鼻音回複了一聲,拚命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堅毅的表情,眉宇間那幾道川字一樣的深紋卻仍然緊緊地糾結在一起。

關月看著薑濤蜷著自己的身子,雖然肩膀依然寬厚,整個人卻顯得那麽孤獨可憐,他心裏肯定在經受著如煉獄般痛苦的煎熬吧,想他原來那麽一個驕傲自負的人,現在成了一個瘸子,這心裏落差實在太大,他肯定接受不了。這個時候,男人也需要女人的撫慰與關心,可那個能給他一片柔情的女人又在哪呢?

那個楊麗,關月狠狠的,心裏直罵: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什麽上麵來人檢查,誰都不是傻子,這分明就是借口,有意回避嘛。也活該,誰讓薑濤就喜歡這樣的女人呢?關月心裏又有種說不出的解恨,再看看薑濤,又恨不起來了,想安慰安慰他,也隻能用蒼白的語言說一說,“薑濤,別多想了,好好睡一覺吧!”

“睡得太多了,我睡不著,前幾天頭疼,今天好多了……”薑濤仿佛自己又度過了心裏的一個難關,聲音漸漸平靜下來,“小月,我的手機上有歌,聽些歡快的,心情就好了。”

哦,關月馬上把手機給他拿過來,薑濤擺弄了一陣,病房裏就流出了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薑濤沒有什麽高雅的趣味,也就是喜歡聽些琅琅上口的網絡歌曲,什麽“傷不起,火辣辣的情歌”等等。

兩人誰也不說話,對過去的恩恩怨怨似乎早已忘卻,隻是靜靜地聽著音樂。

關月偶爾看看薑濤平靜的臉龐,雖說腿瘸了,可仍然是個帥氣陽光的小夥子。

如果……,如果沒有楊麗,他們本可以……,關月搖搖頭,不想讓自己深究下去,世界上沒有如果,人生沒有草稿,過去的事情也無從更改。

薑濤的手機裏不知什麽時候響起了一首舒緩悠揚的歌曲,因為兩人不說話,歌詞聽得很清晰,有幾句是這樣的:我喜歡親親你的臉,看看你那迷醉的雙眼,你喜歡捏捏我的臉,撒撒嬌抱著我入眠,我親愛親愛的老婆,我要為你唱一首歌,最苦的日子你陪我度過,陪我帶來多少歡樂……

關月這麽一聽,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馬上站起身,說道:“快中午了,我給你出去買點飯去。”

可薑濤仿若沒聽見一樣,也許是受到了歌詞的感染,突然悠悠地說了一句:“小月,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咱倆會離婚,也從來沒想過你會那麽決絕。”

關月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薑濤,過去了,就別再提了。”

“嗯。”薑濤苦笑了一聲,“是啊,不提了,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錯……”頓了頓,又道:“小月,我給你的錢,原本想你沒地方住,你可能會買個小房子,沒想到你根本也用不著……”

關月楞住了,錢?對了,她想起薑濤在離婚後曾經給過她一張卡,她一直壓在抽屜最下麵,本來是要還給他的,可又不想見他這個人,慢慢也就忘了。

居然還能買個房子,那這錢應該不少吧,關月一直以為那就是薑濤的惺惺作態,給她三五萬,良心上有個交代而已。可當初……關月有些奇怪:“離婚時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會給我一分錢,讓我淨身出戶的嗎?”

薑濤看了看關月,歎了口氣:“你跟我在一起那麽幾年,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嗎?我沒那麽無情。那樣說隻不過是嚇唬你,好讓你服軟,不再和我鬧離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