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空哥尼亞斯機場上準備起飛的C117飛機,發出奇怪的聲音,傳出十多次破裂的聲音。

坐在窗際的淺脅正道,發現引擎附近在噴火。這是內燃機發生逆火,聲音象咳嗽。

“不要緊吧?”

淺脅問身旁的羅波斯。

“別擔心,不會掉下來的。”

“得了吧!”

真掉下來可不是好玩的。然而羅波斯非常達觀,若無其事,點燃一支香煙悠然地吸起來。

這是過去美國空軍航空運輸軍團使用過的飛機,現在已成半舊。有四個螺旋槳,當時叫DC6,軍用機就叫C117。巴西人是從美國邁阿密舊飛機市場購進的。這種舊飛機多半不太可靠。

羅波斯租來一架能運送百名武裝精銳的飛機。每個士兵都帶有手槍、輕機槍、五公斤子彈和其他必需品。

機上還帶了兩輛自重一點八噸的吉普,每輛吉普上各安裝了一挺重機槍和一萬發子彈。此外,還有M2型火箭筒、炮彈、手榴彈以及直升飛機上用的機槍和若幹子彈。

總重量為十三點七七噸,而飛機的載重量是十三點八噸,就是說已達到了極限。

C117的內燃機邊噴火邊開始滑行。即使人們擔心它會掉下來,也無濟於事了。

“問題是著陸時起落架會不會斷,它太重了。”

羅波斯說這話時,毫無笑容。

淺脅真是感到不可思議。在日本,是絕對不允許草率飛行的,出了事故就是政治事件,新聞界和國會,都會象捅了馬蜂窩似的熱鬧。而在這裏,隻須登一則飛機失事的新聞就完了。

C117喘著粗氣離開地麵。

抵達朗多尼亞機場時,已是傍晚。

所謂機場,不過是一片草原。C117飛了約六個小時,終於平安到達。謝天謝地!

州警察的刑事局長到機場迎接,局長叫路易斯·巴爾特爾·薩勒斯。

在汽車上,羅波斯和淺脅聽著薩勒斯介紹情況:“公安隊長叫伯勒季托·比阿斯,住在朗多尼亞城裏。公安隊共二百來人,大約有一半人在幾天前開赴加爾地區了,說是那一帶有加林泊羅出沒,要去討伐。其實哪有加林泊羅!不過是個借口,目的是去搶劫和強奸。他們是比加林泊羅更凶惡的犯罪集團。我們簡直拿他們沒有辦法。”

看薩勒斯那副神情,仿佛由於羅波斯的到來而使他們得救了。

巴西西部又名密林巴西,地域廣大的朗多尼亞州,人口隻有十一萬多,而警察的素質和力量都相當弱。公安隊的人數雖然隻有二百,但他們武器精良,如同軍隊一般。州警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隻有忍氣吞聲地受公安隊欺淩,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肆虐橫行而不敢製止。

兩個月前,加林泊羅一夥襲擊過朗多尼亞城附近的牧場。當時,警察得到報告後出動追捕,可是到達離牧場不遠的地方時,公安隊不許他們通過,說公安隊正在包圍加林泊羅。從牧場方向的確也傳來了槍聲,警察悻悻然回去了。

第二天早晨,得知牧場死了四個人,住在牧場裏的婦女全被。公安隊包圍是包圍了,可一個加林泊羅也未被消滅。

其實,誰都明白,包圍和侵入牧場的,全是公安隊的人,根本不是什麽加林泊羅。

薩勒斯忿忿地講了上述情況。

“公安隊的宿舍在哪兒?”

羅波斯問道,他的眼裏閃著凶光。

薩勒斯展開地圖,上麵標著公安隊宿舍的位置——在城邊,大約有二十間平房,連成一片。

“兩個小時後發動進攻,州警察也去,但不動手,隻作為證人觀戰。”

“明白了。”

羅波斯把一百名肅清隊員分成十支隊伍,指定了每隊的隊長。

“宿舍裏有上百名公安隊的人,把他們包圍起來,殺光,然後立即前往加爾,把加爾的上百名公安隊員也包圍起來,先勸降,如不從就消滅他們。公安隊的罪行人所共知,別怕,不能手軟!”

然後,他們分乘薩勒斯調來的卡車,向公安隊所在地朗多尼亞城進發。

“全部消滅嗎?”

淺脅小聲地問道,一邊同羅波斯登上吉普。

“因為國土太大了。”

羅波斯僅僅說了這麽一句,作為辯解。

“是呀。”

國土大也罷,小也罷,都有惱人的事情,由於國土太大,就產生了以軍隊為背景的鬼子公安隊,以警察為背景的魔鬼肅清隊。其實,他們都是為迎合政治需要而設立的。殘酷性並非取決於國土的大小,而是取決於政治。

吉普朝著朗多尼亞城疾馳而去。

羅波斯要殺盡二百人的公安隊。淺脅心想沒那個必要,而隻須法辦公安隊的頭頭,再整編其下屬就行了。想必羅波斯心裏也明白這些。可是羅波斯有他的打算,殺光二百人的公安隊,可以使全國的公安隊就範,從而樹起新成立的肅清隊的權威。

羅波斯想給混亂無序的巴西社會打進一根楔子。

這就是,標榜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被收買的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

他們紀律嚴明,行動果敢,假如能成功地肅清公安隊,則羅波斯或許能向巴西社會吹進一股新風。

現今的巴西,也許正需要弗朗西斯科·羅波斯這樣的人。

汽車進入朗多尼亞城。

這是一條有五千多人口的小街,保留著西部劇舞台模樣的風貌。居民的住房全都由磚瓦建成,分列在鋪設簡易的街道兩側。

居民住宅和妓院裏燈火通明,喝醉了酒的男人踉踉蹌蹌地走著。

吉普穿過街道,停下來。二百米以外的暗處,有幾點燈光。

“就是那裏,看!”羅波斯小聲說。

這時,淺脅發現幾個男人貓著腰從吉普車旁走過。

“好象是公安隊員,也許是剛才在酒鋪喝酒時看見了我們,現在回去報信的。”

“殺死他們!

羅波斯命令旁邊的吉普去追。

吉普追去,衝到他們前麵,幾個肅清隊員端著機槍下了車,走著的幾個人停下來。

“把手槍放下!我們是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

肅清隊員邊說邊向那幾個人走近。立刻傳來了慘叫,那幾個公安隊員全被槍托砸死了。

“注意,開始進攻!”羅波斯發出指令。

兩輛吉普和五輛警車迅速開到宿舍跟前。

隊員們跳下卡車,分散開來。兩挺重機槍同時開火。黑夜裏,火舌特別刺眼。

在激烈的槍聲中,兩支火箭筒在宿舍內炸響,響聲壓倒了槍聲。兩幢房屋立即起火,隨後倒塌。淺脅看見,公安隊員在火光中到處亂竄。百名肅請隊員放射的槍彈,使公安隊員們倒在血泊中。幾分鍾之內,那裏就變成了一座地獄。

“餘下的宿舍,用手榴彈摧毀!”

各隊隊長憤怒地吼道。

四處響起手榴彈的爆炸聲。所有的宿舍都倒塌了,大火熊熊燃燒。

這一切的完成,隻用了十幾分鍾。

“結束了嗎?”

“結束了!”羅波斯回答,“現在就去加爾,也許明天早晨就能收拾幹淨。”

“看樣子行。”淺脅滿懷信心地說。

6

三月二十日早晨,根岸三郎駕駛的巨型卡車越過了朗多尼亞,就要經過加爾了。

倘若走國道的話,朗多尼亞距科爾達農場還有二百五十公裏。

“隻有抄近路。”三郞對四郎說。

過了加爾,下一個鎮子就是羅巴比塔。從羅巴比塔往左拐,有一條穿過密林的土路,比起國道來當然險要得多,但離科爾達農場較近,起碼可以提前四十分鍾到達。

“隻好如此,看來姐姐很危險。”

四郎抱著直子。

昨天夜裏滴注過兩次。直子現在極度衰弱,連威士忌也喝不進嘴裏。

她從昏迷中一醒過來就拚命掙紮,仿佛身上有某種生命力存在,是生命力在掙紮而不是直子在掙紮。每當這時,她就大汗淋漓,連座椅都濕了。過多的汗水使直子的生命垂危、軀體幹涸,每流淌一次汗水,肌肉就萎縮一些。現在她已完全是皮包骨頭,眼窩深陷,變了色的皮膚象貼上了一張紙。

癌的本來麵目暴露無遺。在兄弟倆麵前的不是直子而是癌,癌具備了人的輪廓,十分醜陋。四郎懷裏抱著的確是癌。

“四郎,三郎。”

直子小聲地呼喚著,用那無力的手招呼他倆。兄弟倆握住直子的雙手,把嘴對著她的耳朵不住地喚她,生怕她又失去知覺。

卡車從羅巴比塔向左胡進了土路,車肚子裏的引擎發出隆隆聲。卷起的紅色粉塵,向空中飄去。

三郎、四郎眼睛充血,昨夜兩人通宵都未合眼,輪流開車和守護直子。盡管如此,兩人都沒有睡意,他們的全部神經都集中在一點上:趁著直子還有一口氣,趕快把她帶到父母的墓前。直子姐姐是兄弟倆唯一的親人和精神支柱,可這樣好的姐姐就要死了。兄弟倆在胸中發誓,哪怕付出再大的犧牲,也要實現直子姐姐臨終前的唯一願望——回到父母的墓地,為雙親掃一次墓。

駕車的三郎,心中翻騰著不可名狀的憎惡和焦躁。

雖然沒有睡意,可由於過度疲勞,看不清車外的景物。

一小時後,卡車進入了密林地帶。

“姐姐不要緊吧,四郞?”

“快,加快速度,哥哥。看樣子不行了。”四郎聲音顫抖地說。

“趕快向上帝……祈禱吧!”

“我知道,一開始我就在祈禱。可是姐姐的手冰涼,越來越涼……”四郎終於止不住大哭起來。

“別死呀,直子姐姐!我求求你,別死,求求你!”

四郎邊哭邊輕輕撫摸直子的手。

三郞猛踩加速器,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姐姐,別死,別死,別死……”三郎象念經似地喊著。

劈林開拓出來的岔道上,很少有人行走,也不通汽車。赤茶色的土路象大地上的一條瘢痕,筆直地向前延伸。拓路時,先用小型飛機從密林上空飛過,從飛機上撒下石灰畫出一條白線,再用推土機沿石灰線開動,這樣推出來的道路就成了一條直線。路是推出來了,但行人很少,於是不久又開始長滿灌木。

卡車在密林中發出巨大的排氣聲。這樣大型的卡車象鐵塊似的,碾碎著尚未成林的灌木,迅速前進。汽車開始爬行,二十分鍾後進入了岩山地帶。從岩山往下滑進一段後,進入了更大、更密的森林。

“快!阿哥,姐姐還沒有死!”

“一直加速,快了,就要到了,再有十分鍾!”

大型卡車咆哮著,製動器發出軋軋聲。

車的右前方是岩山。從岩山上突出開來一輛小型卡車。

由於樹木遮擋,三郎沒有看見卡車衝下來,再說,根本想不到在這荒野裏還會有別的卡車。當三郎發現它時,巨型卡車已經撞上小卡車了。小卡車發出破裂聲。

“糟了!”

“快逃,阿哥!”

“可是……”

“不好,姐姐快死了,還不快逃!”四郎的聲音近似哀叫。

“好!”

三郎倒車,在離開小卡車幾米遠時,他看見混身是血的司機倒在駕駛室裏。

“不好,來人了!隻得先賠罪,請他們等候處理吧,要是他們不同意,四郞,你就一個人先把姐姐帶走。”

從岩山上跑下來幾個男人。

三郎非常明白,殺了人不能逃跑。雖然這時還來得及開車逃跑,但他不能這樣做。

他向驚慌失措的四郞吩咐過後,就要下車。

“不行,別去!他們會殺你!”

四郎拚命阻止,但三郎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四郞把直子放在座椅上,走近駕駛台往下一看,那幾個人氣勢洶洶。憑他的直感,那些人是加林泊羅強盜。他意識到,事態絕非尋常。

三郎被那夥人包圍起來,他們用槍管戳他。三郎拚命作解釋,毫無用處,最後他猛一轉身,對四郎大聲說道:

“四郞,你走,把姐姐帶走!”

三郎剛剛說完,那夥強盜就把三郎拖走了。

四郎呆呆地目睹著這一切,不知道應當怎麽辦。駕駛台的雙層隔板裏插著護身用的手槍,這是長途行車的駕駛員必備的武器。他取出手槍,考慮是否需要追上去,就在這一刹,他感到象一支火箭穿心似地痛。直子在呻吟,幽靈般的直子兩手伸向空中亂舞,汗水濕透的頭發披散在隻見著骨頭的臉上。直子又用手亂抓著自己的喉頭。

“姐姐!”

四郎按住直子的手。在這之前,直子已把頸上的繃帶扯掉,手指深深地插進大碗般大的肉瘤中,好象要用她那沾滿膿血的手指摳掉已經崩潰的癌腫,那神情分明是體現著對癌的滿腔憎惡。

“別這樣,姐姐。”

四郎用勁把直子的手拉開。他驚奇姐姐手指上哪兒來這樣大的力氣?

直子的手在四郎手中一陣**,異樣地抖動,就象鈞到一條大魚的感覺。這是從直子身體內部發出的掙紮。掙紮慢慢變弱,變弱。

“姐姐!”

直子的眸子向上翻動。

顫動最後停止了。

四郎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姐姐斷氣了。當顫動停止時,一切運動都消滅了。

“死……了嗎,姐姐!?”

四郎看著姐姐的手。姐姐的左手已把頸上的腫瘤捅得稀爛,還緊緊握成一個拳頭,拳頭上沾滿了膿血。

四郎把臉背過去,他不忍再看。他視線模糊,什麽也看不見了。在模糊的視覺中浮現出無數的白點,這些白點仿佛就是透過密林裏的樹葉灑向地麵的光點,又象無數顆鑽石,在四郎的視網膜上閃光

一堆鑽石消失了,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運動。運動著的東西迅速在視野中擴大、膨脹,原來是二十來個人正向四郎走來。

四郎握緊手槍。一群人走近大型卡車。其中有兩人登上卡車緩衝器,一人手裏提著一件東西。四郎不知他們要幹什麽,靜視他們的行動。當那人舉起一件東西的時候,他發現是一顆人頭。一個人把汽車反光鏡打碎,另一個把人頭掛在反光鏡的柱杆上。

四郎凝視著血肉模糊的人頭,一時辨認不出……但終於認出來了,那是三郎的!倘若不是哥哥的頭顱,為什麽匪徒們會掛在自己的汽車上呢?

他再次注視人頭,的確是哥哥的。

“殺死你們,狗娘養的!”四郎大吼一聲。

“好啊,來吧!我是誰,你認識嗎?我是安東尼奧·塔巴勒斯,他軋死了我的人,我把他處決了。現在把人頭送還給你,就這樣掛著回朗尼亞去吧!向公安隊的比亞斯混蛋報個信,就說安東尼奧·塔巴勒斯要把他們斬盡殺絕,叫他們等著吧!”

胡須把他的半張臉都遮住了。

四郎望著塔巴勒斯。

安東尼奧·塔巴勒斯這名字,四郎終生都不會忘記。五年前襲擊科爾達農場的就是他!殘殺父母的就是他!

四郎的右手把住變速杆。巨型卡車的引擎一直未熄火,從車肚子底下猛然冒出排氣量為15950cc的轟鳴聲,卡車咆哮著衝向那一群強盜,象鐵塊一樣從他們頭上碾過。匪群裏發出一片哀嗚。

卡車宛如巨象踏蟲,來不及躲開的匪徒們被車輪碾得血肉模糊。

槍聲突然響起,手槍和機槍聲撕裂了森林裏的寧靜。

一個匪徒邊跑邊放槍,卡車上的擋風玻璃霎時被擊得粉碎。

四郎的左臂被子彈擊中,他感到象挨了一棒似的,但沒工夫瞧它,急忙弓身猛睬加速器。

“碾死他們!……”

他心中隻有這個念頭,嘴上也在這樣喊。駕駛台外的反射鏡鏡柱上掛著哥哥的頭顱,頭顱上被穿了一個大孔,隨著卡車的顛簸而跳動。

卡車的巨體向岩石的斜坡衝上去。

轟鳴聲震撼著周圍的林木。哥哥的頭顱被顛落在柱底。自重七點二噸的巨體向強盜們的頭上碾去,巨體以遠遠超過逃跑者的速度橫衝直撞。號哭聲、引擎聲包圍了象蟲豸一樣爬動的強盜們。

四郎冷視著前方,除了在逃命的匪徒,他什麽也看不見。強盜們在岩山的坡上連滾帶爬地逃跑著,卡車的巨體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顛簸。四郎緊握方向盤,象駕駛著一艘在大海的波濤上航行的船。

直子的屍體顛起來,撞在雙層板上。

卡車的巨體以驚人的速度越過那些逃跑的強盜,四郎看見前方有一排椰樹葉蓋頂的小舍。小舍裏的人發現情況異常,紛紛跑出來,人數真不少,約橫四五百人,大多隻穿著一條褲衩,光著上身,手裏提著來福槍、手槍、輕機槍。

四郎上身臥倒,右手抓住方向盤,腳不停地踩加速器,巨型卡車發出著雷鳴。現在掛的是三檔,卡車正在下坡,風在耳邊呼嘯。

——把他們殺光!

子彈射向卡車,玻璃全被擊碎,車身彈痕累累。盡管如此,卡車仍然一個勁地呼嘯猛衝。

卡車的巨體衝進人群,強盜們東奔西跑。有的強盜躲進小舍。

四郎直起上身,現在已不考慮安全了。

卡車向著一字排開的小舍撞去,葉束飛散……

卡車的直體碾過之後,小舍大都夷為平地。

變速器掛上第一檔,卡車慢慢掉頭。小舍的倒塌聲再次響起。

巨型卡車喘著粗氣,向剩下的小舍碾去。椰樹的枝葉四處飛散,柱子翻下。卡車向著奔逃的匪群追趕,一直追到密林。

不斷傳來絕望的嚎叫,又有二三十人被這巨型鐵塊吞沒。車身浮了起來,鮮血染紅了車輪,濺滿車身。肉塊擠壓在車輪與車輪之間,頭顱、手臂被卷進車底,血從底盤上刷刷往下流……

血液、脂肪、肉泥潤滑了車輪,卡車打著滑……這龐然大物一邊喘氣、咆哮,一邊象瘋狂了的野獸不停地向目標進攻。

此時,匪徒們全都逃進了密林,消失得無影無蹤。火一般的陽光照耀著岩山,遍地死屍。

卡車爬上了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