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憐的瘋女人

清晨,白雲浮動。微風拂麵。

張廷瑞展開理想的翅膀,信心十足地拎著手提箱登上了永樂火車站的西站台。站台上空空如野、連個人影也見不到,一股淒涼之感油然而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列火車冒著滾滾的濃煙,黑黢黢的車頭像一頭怪獸,咆哮著由北向南席卷而來。隨著車身越來越近,腳下的站台開始劇烈地抖動。本打算居高臨下地多看一會兒綠樹掩映下的村莊,一見這陣勢,也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逃命一般地向候車室裏走去。

張廷瑞剛走到候車室門前時,這條奔騰咆哮的巨龍就在自己身後卷起一股旋風飛過去了,留下的煙霧,在小站的上空形成了一條黑色的雲帶,遮天蔽日,久久的不肯散去。

候車室的兩扇紅木門緊緊地關閉著。

張廷瑞輕輕推開一扇門,站在門口向裏望了望,感覺裏麵的空間很大,光線很暗,陰森森的,並且空無一人,一種孤獨感又襲上了心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向了位於候車室內西南角的一張椅子。

到了座位跟前,他沒有急於入座,而是先將行李箱放在地上,而後,緩緩轉回身四周圍尋視了一番,又好奇地望了望屋頂,這才放心地坐下了。將麵前的行李箱挪到自己身體的右前方,靜心等候。

半小時後,候車室內的旅客才陸續多起來了。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周圍的十幾張椅子上,便都坐滿了人。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背簍的,有挑擔的,有衣衫襤褸的,有衣冠錦繡的,有坐著發愣的,有頭挨著頭,湊在一塊小聲嘀咕的……

雖然火車站建在自家的門口已經有很多年了,可是,在這之前,張廷瑞從來沒接觸過火車。甚至在他的意識當中,都沒有火車這個概念。主要是一直沒有近距離接觸火車的機會。為什麽要這麽說呢?

張廷瑞出生在一個中產階級的農民家庭裏,自幼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七歲開始在本村讀私塾,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心裏想的就是讀書這點事。腦子裏裝著的也都是《三字經》中的“人之初、性本善……”或是《明賢集》中的“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以及孔聖人之乎者也的那一套諄諄教誨,哪還有閑心再去考慮其它呀?好容易熬到能進縣城讀書了,來來往往的也都是由家裏人趕著馬車親自接送。依舊沒有機會與火車打交道。再說:坐火車是要花錢的。作為一向精打細算、勤儉持家的父親,他才舍不得花這份冤枉錢哪。最主要的,還是父母們出於安全上的考慮,打小就限製他們兄弟姊妹往火車站上跑,視火車如猛獸,視車站為是非之地。久而久之,他們在思想上就形成了一種慣性——在沒得到父母允許的情況下,誰也不敢擅自靠近火車站半步。

其實,也別怪父母們家教過於嚴厲,自打通了火車以後,在永樂村一帶,就先後發生過多起人和牲畜被火車碾軋致死的一幕幕慘劇。舐犢之心,乃人之常情嘛。

所以,今天是張廷瑞初次接觸這樣的環境,不免會有幾分新鮮感、好奇感。因而,他的目光一直都被麵前的這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吸引著。

在張廷瑞的眼裏,這些人的表情似乎都很憂鬱。看著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就把注意力鎖定在了靠近門口的一張椅子上了。因為,在這張椅子上坐著的是一位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目光呆滯、精神恍惚、懷中抱著嬰兒的少婦。

通過細心觀察:這位少婦的年紀應該在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懷抱中的嬰兒,也不過幾個月大小。孩子的整個身子,都被一塊又髒又破的黑布包裹著——上不露頭,下不露腳。她抱孩子的姿勢也很有些特別,始終都像抱著一棵大樹一樣,筆直地將孩子緊緊地摟在懷中。精神一直顯得十分緊張。好像在擔心有人會突然從她手中將孩子搶走似的。另一隻手則不住地輕輕拍打著孩子的背部。一邊拍打,口中還自言自語地叫著孩子的名字,唱著自編的搖籃曲:“毛毛乖,毛毛嬌,毛毛天黑就睡覺;毛毛美,毛毛俏,毛毛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每唱完一遍搖籃曲,就對著孩子頭部的位置說:“毛毛,有媽媽在,什麽也別怕!一會兒爸爸就要接咱們來了,再一塊去姥姥家。好不好啊?好毛毛真聽話。”說完了這番語無倫次的話後,就莫名奇妙地笑個沒完。好容易笑聲停下了,接著,又重複起了那段搖籃曲……

張廷瑞看著看著就看不下去了。趕緊閉上了眼睛。心裏說:“這位女人一定是精神上出了問題了。這樣一位精神上明顯帶有病態的女人,家裏人為什麽不看護好她呢?那孩子也太可憐了。莫非是……”

一連串的疑問瞬時間一齊在他的腦海中浮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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