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裏斯山,郎瑪南麵的驕傲。

現在,它就挺直的矗立在我們的麵前。而兩天前,我們剛離開郎瑪的魔森。

雪舞曆1042年冬始月初七,雪祭。

傳說中,冬之女神西密莉雅莉絲汀在這一天誕生,天降祥瑞,其羽潔白、輕盈,仿若翩舞之白梅灑落凡間,是為雪之初降。

而這之後,每年的第一場小雪都會在這一天降臨,那是告訴人間西密莉雅莉絲汀已經來到了的訊息。

隨著慢慢的往威裏斯高處攀去,天似乎越來越近了。但是天上的陰沉也更顯得明顯,仿佛正醞釀著什麽一樣。

羅密得的光輝似乎離我們越來越近,但是溫度卻仿似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棄下了跟隨了我們一路的馬兒,它們無法跟著我們一起翻越麵前的高山。

小公主緊偎著我的身子,正不斷的瑟瑟發抖著。即使已經穿上了事先準備好了的冬衣,她的小臉仍凍得發青,小手不斷的相互搓著,口中還不斷往手裏吹著氣。

雖然歐文有想過可能我們會走小路,但也僅僅隻是可能,畢竟選了這條路後,一路走來竟會如此平安,事前又有誰能夠想道呢。

即使是事前讓我們心驚膽戰的魔森,除了中途被突然竄出的“水柔”嚇了一跳之外。此外,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

出發前所準備的冬衣,也僅僅是為了接下來可能提早出現的寒冷天氣作以防萬一的準備而已,而不是為了現在翻越這終年積雪的高山而準備的。

我心疼的拉過厚厚的鬥篷,將她包在懷裏,替她擋住山上的寒風,摟著她的手微微用力,讓她的身子緊緊的貼在身上,她的雙腳微微離地,帶著她一起往前奔去。而原本與她“爭吵不休”的水柔不知是否也感到了寒冷,亦或是為了幫她取暖,現在正卷在她的脖子上蜷縮著,不仔細看的話,準會以為那是一條水藍色的圍巾。

走在最前麵的仍然是歐文,別看他已一大把年紀了,手腳卻仍極為靈活,也許,這便是劍士的命吧,到老仍不得解脫。

正因為仍使得動劍,所以才放不下劍。

這是劍客的幸運,同時,它,也是劍客的悲哀。

回頭望了望,達克這個狂戰士顯然不把麵前的這點點寒冷放在眼裏,不知是他沒穿呢,還是歐文根本就沒有準備他的份。他現在仍舊穿著他那標準的戰士裝,隻有腳上跟我們一樣換上了鹿皮靴。

對於泰克族人來說,冬之女神西密莉雅莉絲汀是他們唯一信奉的神氐。

他們相信,西密莉雅莉絲汀女神賜予他們力量,抵抗寒冷是女神賦予他們的特長,同時也是冬日裏女神幫助他們製勝克敵的恩澤。

他們對雪,充滿了景仰和敬畏。

因為,雪,代表著他們的神——西密莉雅莉絲汀。

記憶中,克莉斯姐姐仿佛這麽跟我說過。想起她,我的心不由一黯。隨即便下了決定,解決了小公主的事情後,我便要去追尋她的蹤跡。希望小公主能給我提供些線索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她本身就是最大的線索。

忽然,不知是什麽東西輕輕的落在了我的手上,一涼,我驀然回神,本能的抬起頭來。

天空中,紛紛細細的飄揚著的,淡淡的白色的雪花,帶著輕輕的問候,慢慢的在空中舞動著。

不由自主的,我們一個個的腳步都慢了下來,癡癡的看著今年的這第一場小雪。

“尊貴的女神在空中輕輕的舞動著雪之祭祀,她身上那潔白無暇的羽,隨著她的舞將祝福灑向了凡塵,她的仁慈將隨著雪,披澤大地……”那邊,達克已經跪在了地上,雙手合於額頭處,慢慢的對著天空拜倒,嘴中喃喃念著泰克族的感念禮語,向西密莉雅莉絲汀賜予的祝福表示尊敬和感謝。

懷中的小人兒不安分的**著,探出了小腦袋兒,跟著我們一起看著這人世間最為純潔的美麗。

一時間,我們全部都看得呆了。連一直催著趕路的凱因茲也楞楞的注視著這份感動。

這場雪,仿佛突然將人世間的罪惡全部洗盡了一般。

輕輕的伸出手去,接住,涼涼的寒意化成了水,仿佛洗去了我們身上那屬於塵世的煩囂一般。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小公主似乎忘記了寒冷,離開了我的懷中,興奮的跳著,叫著,放肆的轉動著,隨著空中那飄飛著的白雪,舞動著她那嬌小的身影。

她那亞麻色的發兒上點著點點雪白,仿佛帶上了雪作的花環,在空中舞動著她的歡樂。

恍惚間,似乎是西密莉雅莉絲汀出現在麵前,輕輕的舞動著。

我們一時間全部看得呆住了。

時間仿佛就靜止在這一刻。

這一刻,沒有追殺,沒有血戰,沒有陰謀,沒有詭計,隻有,她輕輕在雪中翩翩飛舞的身影。

她輕輕的哼著那首令我熟悉的旋律,放肆的在雪中歡舞著,就好象是那雪的精靈。

一直以來眉頭緊皺的凱因茲與歐文也露出了微笑,連一向仇視我的帝特此時的眼中也變得平淡,亞文臉上的沉重也漸漸的變得平和,而達克恐怕早把她當作是西密莉雅莉絲汀的化身了。

原本的嚴寒在這一刻仿佛竟是清涼的風兒,吹散了心頭的壓抑。

當我們再一次出現在威裏斯山腳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雖然凱因茲很想馬上便趕回去,但是最終還是歐文的建議得到了執行。

而凱因茲也不得不承認歐文說得有理。

歐文說:“剛下得山來,大家也都很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補充體力。明日我們隻需穿過你麵前的這片布提亞森林我們便可以到達布雷了。一路上走來這麽平靜,想必那些殺手們一定是追錯了方向了。

而且現在我們已經身在意維坦了,甚至可以說我們已經在布雷境內了,即使你說的追兵是雅特很有權勢的貴族好了,他總不至於在布雷附近動手吧。即便他們真的在前麵布下了陷阱,以我們現在的這種狀況,去也是送死。所以,現在最關鍵的便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讓我們為這趟驚險之旅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圓滿嗎……”亞文的聲音低低的,卻在我的心中重重的震了一下。

達克大力的拍了拍亞文的肩,大拇指一豎:“你是好樣的。”亞文微微苦笑,卻不再說話。

“如果這一路上沒有我們可愛迷人的小公主,我們可能根本撐不下來。嗬嗬。”圍著篝火,歐文微笑著說道。

“看您說的,這一次要不是有歐文先生你們四位頂力相助,我們三人怕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凱因茲很謙虛的道。

“哪裏哪裏”嘴裏是這麽說,歐文臉上得意的笑容卻沒有停過,但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悲哀卻沒有逃過我的眼睛。

突然感到衣角被拉了拉,微微低頭,是懷中的她。

“您,您……明天之後,您會離開我嗎?”她深邃的兩點凡星此刻似乎蒙著淡淡的水霧,低低的聲音中填滿了深深的期待。

“不會。”我湊到她的耳邊低低的道。

微抬頭,見到帝特的目光又往我掃來,我笑了笑,繼續對她道:“當然不會啦。你可還欠我幾個問題呢?可愛的小公主,莫非你想賴帳?哈哈。”

似是沒想到我會大聲回答的她羞紅了小臉,不依的在我的胸口輕輕的捶了兩下,我忙作勢討饒,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惟有帝特仍是一副不屑的臉龐。

眾人的笑聲使得她更加不知如何自處,又重重的捶了兩下,然後把臉兒藏在我的懷中,再也不肯抬起。而眾人的笑聲更歡了。

隻是凱因茲眼中的那份擔憂並沒有躲過我的一瞥。

看來,事情還沒完呢。

也許,這,隻是剛剛開始。

夜,漸漸的深了。

仿佛欲與西密莉雅莉絲汀比個高低似的,依莉娜穿起銀白的輕衫,慢慢的走進了夜空。

圍著篝火,眾人都已經睡了。

我輕輕的挑動著燒得“劈劈啪啪”作響的樹枝,便望著天上的依莉娜,看著兩位女神仿佛鬥氣般的比著各自的衣衫,嘴角不覺帶上了一絲微笑。

“您,真的不會離開我嗎?”小公主低低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微微苦笑,低頭看去。原本以為已經睡著了的小公主此刻正睜著圓圓的大眼睛深深的注視著我。她雪白的小臉在火光中映得發紅。

“我的小公主……”對於窮追不舍的女孩,先哄哄她肯定會事半功倍。而我正打算哄哄她。

但是,她仿佛深知這種手段似的,沒等我說完,直接將我打斷,讓我的計劃付諸流水了。

“請您不要再稱我為公主。”她的語氣中竟帶著淡淡的憂傷和一絲隱隱的堅定,“我不要做公主,我也不想做公主。”

我微微帶著詫異的看著她,楞楞的,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公主總是寂寞的高高在上。公主沒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她們是一群玫瑰花,即使美麗芬芳,但卻永遠長著刺兒,既傷害著別人,也傷害著自己。即使她們不願,但她們始終也不能擺脫那身偽裝。”幽幽的語氣中帶著本不應屬於她的淡淡落寞和深深的感慨,我不由聽得癡了。

公主本就是這世上最為寂寞的人兒。

她們作為政治工具或者交易的貨品遠比作為一個父親的女兒或者作為一個普通的少女更為被她們的父親所惦念著。

而也隻有在她們被出賣的那一刻,那種被稱做人民的生物才會記得他們有著這麽一位公主,然後轉眼淡忘。

即使偶爾有人記起,那也隻是浩繁的曆史巨本中簡單的一句“我王英明神武,將某某公主嫁於何人換取了和平或者什麽什麽之類的。”

而她們,卻為之付出了一生。

不論幸福或者不幸,她們連選擇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對不起”楞楞的望著她那仍顯青澀的容顏,心中湧起一種傷害了麵前的這個女孩的愧疚感,我不自覺的便說出了這仿佛很少用的三個字。

她的手微微的抬了抬,掩住了我的唇,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道:“我不要您說對不起。您並沒有做錯什麽。”

頓了一頓,她眼中出現一絲欣喜,接著道:“我知道的,歐文老先生,達克先生,亞文先生,還有,還有您……都很疼我。你們跟著歐文老先生稱呼我為小公主,我知道,這是你們因為都很喜歡我。

但是……但是,請原諒我。並不是我不喜歡歐文先生或者你們中的任何一人,真的。隻是我……我真的不想接受公主這個充滿了寂寞和悲傷的稱謂。特別是您……我真的無法接受您也把我擺在那個悲哀而無奈的位置上,求您了。答應我,好嗎?”

那清秀的臉龐上寫滿了少女淡淡的哀愁。而那眉目間淺淺的憂鬱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呢?

我驚訝的發現,這個幾天來從未與我分開的女孩仿佛在一眨眼間長大了,亦或是我一直把她當成個捧在懷裏疼的小女孩呢?

“恩,好的,小……”聲音愕然而止,我驚奇的發現,相處了這麽多天,我竟然從沒有問過她的名字。但是,卻可以這麽一直抱著她直到現在。

是我潛意識的不希望知道她的名字嗎?還是根本就無所謂呢?

那又是哪一種無所謂呢?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不在意呢?

後者幾乎可以馬上格殺,怎麽可能不在意呢。

我會答應幫忙,不正是因為在意嗎?

我喜歡她嗎?像喜歡小妹妹一樣?就像對芬妮?

不知道,芬妮是歐文老頭的孫女兒,雖然我們年紀應該相差不大,但是卻總覺得她是我的後輩一樣,對她,我絕對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小妹妹來疼愛。

但是,她呢?麵前的她呢?

我問了問自己?

我不知道。

我回答。

怎麽會不知道呢?

該死的,我怎麽知道我為什麽會不知道?

喜歡?不喜歡?這個問題很難嗎?

不是的……

我知道自己喜歡她,甚至曾為了她差點被殺而發狂失控。我怎麽可能不喜歡她?

但是,我知道,這種喜歡跟對芬妮的感覺並不完全一樣。

對她,我的感覺好複雜。

複雜?

對,很複雜。

複雜到什麽程度呢?

很複雜就是很複雜嘛。

……

“新月。”她輕輕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之中,她的臉竟微微的紅了。“這是我的名字。您可以這麽叫我。”

“新(馨)……月?”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中微微一動,竟仿佛在哪裏聽過一般,不覺的便跟著重複了一遍。

“在。”她的聲音甜甜的,仿佛充滿了甜蜜和歡愉,盡掃剛才的憂鬱哀愁。

對於女生變換臉色的速度,我隻能用佩服得五體投地來形容了。不論是芬妮還是新月,她們對於臉部肌肉的控製,甚至超過了大多數的劍客對於手的感覺。

她一臉幸福似的偎進我的懷裏,靠著我甜甜的笑著,不一會兒,便已沉沉的睡去。而我,卻陷入了新的迷霧中。

新(馨)月?

今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早安,雲先生。”今天凱因茲似乎起得特別早。也許是因為布雷近在眼前了吧,就連帝特的臉上也是灑滿了陽光,望過來的眼光也顯得不是特別的刺眼。

微微的笑著點了點頭,我並沒有回話,倒不是故意對他無禮,隻是躺在我懷中的新月仍沉沉的睡著,昨天她睡得太晚了。

看著她睡夢中露出的笑臉,仿佛正做著什麽美夢一般。我實在不忍吵醒她,讓她多睡會好了。

幾天來,她一直便這麽偎在我的懷中,最初的兩天,每天醒來時我的腿都會變得麻痹,幾乎不能動彈。

而後,我便下意識的運轉著體內的真氣,保持著血液流動的流暢。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連睡夢中我的真氣仿佛都不曾停止過。

現在我幾乎已經感覺不到酥麻,甚至還感覺到神清氣爽。

在大約早晨八點鍾的時候,我們將一切收拾停當,往布提亞森林的方向前進。

比起幾天前的提心吊膽,今天大家仿佛放心了不少。畢竟隻剩下一天不到的路程,我們便可以到達此次任務的目的地布雷了。

而且,這裏已經屬於意維坦首都的轄區了,對方看來是沒有追上了。

隻要穿過麵前的這片布提亞森林,我們甚至便可以看得到布雷的城牆。

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信心,連一向小心翼翼的歐文和凱因茲也放開了皺著的眉頭。

但是,我總覺得這裏麵不大對頭。

怎麽說呢?前兩次追殺,相隔的間隔是如此之短,而實力更是如此之強。擁有聖劍實力的劍士刺客,然後是殺手組織的刺客組。但是,接下來的這段路,卻平靜得就像是旅行一般。

開始的兩、三天還可以說是對方追錯了方向,但是對於可以在兩天之內連續派出兩組實力這般強勁的刺客來說的他們,可能就這麽放過我們嗎?

我可不敢奢望諸神將他們腦中關於“魔獄扁舟”的資料銷毀。

同樣的,我也不認為在他們經過的時候會發生像歐文當年那樣的魔獸大暴動,將他們全部給喀嚓了。

但是,他們為什麽沒有追上來呢?難道他們放棄了?不可能,對方不像是這麽容易就放棄的人。

舍得派出這麽高級的刺客,花費了這麽多的心血,他可能放棄嗎?

那,便隻有一個可能,他們在前麵做好了埋伏。

但是,這可能嗎?

布提亞森林過後便可以望見布雷的城牆了。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在意維坦的士兵麵前公開追殺他們的公主吧?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猜錯了她不是公主好了,那麽,那個不良中年人和他的侄子也是意維坦的貴族吧。

那麽,森林中有問題?

他們真的這麽大膽?簡直就是豁出去了。

除非意維坦對這位公主根本不重視,否則這可是會馬上造成國際糾紛的啊。

且不論後果如何,即便他們真的成功了,那意維坦與雅特維持了九年的友誼亦會馬上灰飛湮滅。

新月身上到底藏了些什麽,真的會令他們這麽不惜一切麽?如果真的是這般重要,那為什麽意維坦卻又隻派了凱因茲他們去接她,而其後又完全沒有人支援,甚至凱因茲連一點走大路去叫援兵的意思都沒有呢。

一切為什麽要做得這麽隱秘呢?

謎底,即將揭開了嗎?

“布提亞森林,這裏沒有嚇人的魔獸,事實上這裏連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都沒有。這裏有著各種各樣的小生靈們。而小家夥們似乎都很喜歡音樂,在夏天的夜晚,這裏常常會演奏著大自然的樂曲。那是人間的大師怎樣也無法模仿出來的真正的音樂——自然之聲。”歐文似乎是十分的懷念。

“是的。”凱因茲接口道,“因此,布提亞也被稱作天籟之森,在布雷是十分有名的。隻是現在是冬季,又是早晨,我們是不可能聽到這種美妙的音樂的。”

他的目光是對著靠在我身邊的新月。他,他好象是在解釋給她聽?

突然湧起的想法增添了我的疑惑,如果新月真的是意維坦的公主她又怎麽會不知道首都布雷附近有這麽個有名的地方?

難道是我猜錯了?

不可能!她所用的毫無疑問是皇族禮儀,這是假冒不來的,何況她又不是故意顯露身份給我們看的。相反,正是她無意間的習慣性的禮儀讓我認出了她的身份。

事情仿佛又繞回了原點,一切仍舊是一片迷霧,但是不要緊,布雷就要到了,迷團將要揭開。但前提是——我們能平安到達。

時間一點一點的在流逝,沒有了音樂的天籟之森在寂靜中慢慢的往我們的身後退去。

我的手慢慢的握緊了新月的小手,微微的捏了捏,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

幾天來,新月已經差不多能夠依此分辨出我的意思,她微微的往我身上靠了靠,將整個人貼近我,落在我弑神所能達的範圍內。

即使是冬天,這也太靜了。靜得實在是太詭異了,除了我們幾人的聲音,我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這,實在是不大對勁。

歐文、凱因茲似乎也發現了不對,雖然嘴上依然說笑著,但是他們的距離在不隻不覺中變得很近,達克似有意似無意的走到了我的左邊。隻有帝特和亞文仍仿若未覺,慢慢的走在我的身後。

這一切,跟那一次的突襲是多麽的相似啊,危險的氣息潛伏在空氣中,蠢蠢欲動。

現在,最讓我感到奇怪的便是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今天會通過這裏的,還是說,自從我們選擇走小路以後,他們便來到這裏一直埋伏在這裏?不,也有可能,不對,對方肯定也有熟知這條路線的人,他們可以輕易的估計出我們到達的時間。他們是想趁著我們經過魔森又翻過威裏斯體力大減時下手。

他們對凱因茲確實很了解啊,知道他迫不及待的想趕回布雷去,會一路直趕回去。但是他們沒算到的是,歐文堅持要休息後再走,更沒想到的是心急趕路的凱因茲竟然會同意了。

估計錯時間大概使他們昨夜在這裏吹了整晚的冷風吧。

悄悄的運起真氣,突然湧起種奇怪的想法,真氣使我在戰鬥中的動作變得迅速,我的身體變得輕盈,如果我將它聚到雙耳呢。

仿佛是聽到了我的想法似的,真氣緩緩的沿著體內的脈絡慢慢的聚到了耳邊。

心中一震,我似乎在一瞬間變得寬廣起來了,請原諒我用這麽模糊的形容詞語,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形容這種感覺。

是的,寬廣。我的整個心神仿佛整個兒融入了布提亞森林,或者更確切的說,是整個自然。

那並沒有陷入沉睡的針鬆正向我這個新加入的夥伴表示歡迎,那微微飄動著的是,風元素?風元素輕輕的在我身邊繞動著,畫著奇怪的圖案,就好象,好象是什麽手勢一樣。而我的耳邊更似乎傳來了來自遠古的聲音,在輕輕的念頌著。

驀然一震,我仿似從天界掉回了人間,剛剛那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完全消失,但剛剛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甚至於風元素在我耳邊的低喃現在我仍然清楚的記得它們所念頌的是什麽。

怎麽回事?

我再次運起了真氣,慢慢的聚到了雙耳。但是這次卻再也無法進到剛剛那般玄妙的境界了。

就在這時,耳中傳來一聲低低的輕喝,甚至連距離都可以聽得如此的清楚。

而就在下一刻,我聽到了上次那令我發狂的罪魁禍首的聲音。而且,不隻一個。

“嗖嗖嗖——”無數的藍芒呼嘯著往我們襲來,而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便是——新月。

早有準備的我,隨手將新月一拉帶到身後,右手弑神在第一時間出鞘,在身前舞成了一團青色的光圈。

“當當”之聲不絕,襲向新月的毒箭無一遺漏的落在我身前的地上。陽光下,短箭上的藍色光芒閃閃的,煞是好看,但我們沒有一個人不清楚它有多麽的危險。

而在我擋住了毒箭的瞬間,站在最前麵的歐文、凱因茲已經拔出了他們腰間的劍,往來處衝去,達克的雙手劍也瞬間從他的背上落到了他的手中,並向前衝去。

帝特、亞文則是微微一楞然後馬上揮劍跟上。

“卑鄙!”帝特罵出來的話此刻與我心中所想的竟是如此的接近。

我的雙眼中冒出了怒火,這群家夥一而再的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妄圖奪取一個少女的生命。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仿佛感應到我心中那不斷攀升的殺意,弑神微微的**著,發出了一聲清鳴。

我驀地一震,立時冷靜下來,心中輕輕的道:“多謝你了。”

回身握緊新月的小手,輕輕道:“別怕,有我在。”

她點了點頭,乖巧的縮進了我的懷中,雙手摟緊了我的腰際。

微運真氣,左手將她抱得微微離地,右手弑神輕輕的畫著奇異的軌跡,這是昨夜在想起威裏斯山見到的落雪時,心中所自然而然湧現而出的劍技,我為它取名為——碎雪。

碎雪在空中輕輕的轉著圈兒,仿佛翩翩起舞的西密莉雅莉絲汀,在她的身邊繞著的雪花仿佛被吸引了似的,紛紛落往了弑神,卻在接近的那一瞬間變得粉碎。

摟著新月我加入了戰團,弑神一次次的劃出,收回,但是始終沒有濺上一滴血。

碎雪,僅僅是碎,雪並沒有消失。

我的劍,在空中微微的劃著,仿佛輕飄飄的,完全沒有一絲用力,但是卻又在一瞬間變得快似閃電。

沒有人能躲得過我的一劍,但是,也沒有一個人在我的劍下喪生,不過他們同樣也別想再繼續戰鬥下去。

自從上次失控以後,我便不敢讓自己輕啟殺機。我實在是害怕自己的那副模樣,更怕那副模樣會嚇會了新月。

碎雪,也許便是帶著這份對殺人的猶豫而降生的吧。

然而對方手下卻絕不容情。

對方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慢慢的,我們幾人所占的圈子越來越小,而對方倒下的人雖然在減少著,但是人數仍然太多了。

“亞文!”達克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一回頭,亞文被對方三個人的劍同時刺入了身體,而他也在最後的反擊中砍掉了其中一人的頭。

達克怒吼了一聲,雙手劍重重橫掃而出,搶回了亞文,然而他也已經斷了氣。

凱因茲與歐文攜手堵在了我的右邊,將右邊的敵人死死的封住,不讓其踏入一步。但是,他們的身上已見傷口,血在不斷的流著。

而帝特則緊緊的跟著達克,左邊已經岌岌可危了。

隻好冒險了,我心中無奈歎道。

“你們保護她。”我放開了新月的小手,同時將四人換下,他們依言退下,將新月團團圍在了中間,一人守著一角。而從撕殺開始到現在,雖然過去的時間不長,但眾人消耗的體力卻甚巨,再這麽下去的話,大家隻有完蛋。

所以我隻好冒險了。

隻有祈禱“碎雪”真的能夠做到碎雪這般厲害了。

帶起了片片寒氣,弑神出現在戰場各處,運起了真氣的我,提氣縱身,身法極為輕盈,最適合以寡敵眾的遊擊戰鬥。加上沒有了保護新月的負擔,我的人變得跟我的劍一樣的迅疾。

青芒仿佛狂風瞬間席卷了大地,弑神每一次揮出,都至少會有兩三人倒下。開始時,我僅僅是繞在四人組成的防護圈周圍,而現在他們的身旁已經躺倒了至少二三十個無法繼續戰鬥隻能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了。

我的劍越出越快,不斷的使著碎雪劍法的我對於碎雪的領悟越來越多,揮劍也越來越是符合碎雪之意。

而此刻,沉醉於劍技的我並不知道我的人影在眾人的眼中漸漸的都不是很清楚了。他們隻見到一陣白光,一道青芒仿似鬼魅般出現在戰場的各處,那裏便倒下了一片人,仿佛冥泉的主宰冥神對於生命的掌控一般,不論對手是什麽職業什麽等級的,都沒有人能夠在我的劍下撐過一回合。

他們是殺手,但並不是不怕死的瘋子。現在,即使我告訴他們我不會真的殺了他們,而隻會讓他們躺上幾個月,估計他們也不會相信。畢竟,至少已經有六十個人以上正躺在他們的麵前呻吟著。

他們呻吟著的不單是他們的消逝的勇氣,而且也將剩下的敵人的鬥誌漸漸的消磨殆盡。突然,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

緊接著,原本處於絕對優勢的殺手們,在那些躺在地上的同伴們痛苦的呻吟聲中放棄了他們原本幾乎已經完成了的任務。他們轟的一聲,四散而去,甚至連兵器掉了都沒有一點點停下來拾取的意思。

布提亞森林突然間又回複了剛剛的冷清,仿佛出現的突然似的,結束的也十分的突然。隻有地上躺著的那些黑衣人發出的呻吟聲此起彼伏的響著。

微微睜開雙眼,詫異的我望著麵前那幾個眼中同樣寫滿了說是詫異不如說是驚異的同伴,彼此一陣沉默。

而這時,新月掙紮著衝出了幾人的包圍,揮開了凱因茲抓著她的手,撲進了我的懷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還握成了小小的拳頭,不斷的在我的胸口用力的敲著。

對著眾人,我微微苦笑道:“剛剛是怎麽回事?人呢?怎麽都跑光了?”

此刻,帝特張大了他的嘴,楞楞的看著我,仿佛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凱因茲則是憂慮的看著我摟著新月的手。

歐文歎了口氣,似是忘了我的囑托,像是解釋給他們聽,又像是喃喃自語道:“聖劍就是聖劍,真不是蓋的。”

“廢話。”達克看著倒在麵前的亞文,不滿的接了一句。

輕輕的對話在一瞬間仿佛是響雷般在凱因茲、帝特兩人的耳旁炸開。

凱因茲在略微驚異之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而帝特望向我的目光幾乎在一瞬間變得充滿了崇敬和景仰。

他的目光令早已習慣了他仇視目光的我打了個寒戰,我想起了第一次聽到歐文這麽說的時候,芬妮的反應。

這個誤會不能再讓它延續下去了,我堅定的對自己說。

“原來您竟然是十二聖劍之一啊”耳旁傳來了新月細細的聲音,但卻仿如響雷般打在了我的心上。

她她她……她現在的語氣,就跟芬妮當時一模一樣。接下來該不會就是?

天啊,不是吧,饒了我吧!

“救命啊——”

那曾經出現在迪雅市內的慘叫聲再次的出現,並在布提亞森林的上空久久的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