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陰霾在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呢?

輕輕的歎了歎,望了望穿在身上那仿佛熟悉卻應該極為陌生的貴族式服裝,再歎了口氣。

“雲殿下,您又下床亂走了。”少女的聲音甜甜的,細細的,柔柔的,本應該是極為賞心悅耳的,但此刻她的話聲中卻充滿了極為固執的堅持。

“是是是。我馬上回**去,好嗎?我的小天使。”隨口調侃了一下麵前的女孩,喜歡看她臉紅紅的樣子。誰叫她這幾天老是約束我的行動,不許我隨便下床啦,不許我到處走啦,不許我一個人出門啦等等等等。我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溫柔美麗而又善良可人的女孩為什麽會這麽不“體貼”?

她的小臉蛋兒紅了起來,急衝衝的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的便伸出她那白白嫩嫩的小手,挽著我的胳膊,攙扶著我,仿佛我是什麽重傷病人似的。而她的手兒挽的緊緊的,好象害怕我逃跑似的。

微微苦笑,我的信譽這麽差嗎?

“我說,小美女啊,你需要抓得這麽緊嗎?我的信譽有這麽差嗎?”我鬱悶的問道,雖然在這修養的幾天內我曾偷偷的下過四十幾次床,又偷偷的溜出去三、四次,也不需要這樣子嘛。

“需要。而且絕對有必要。”她好象根本不在意我的訴苦似的,直接就把我給否定掉了。不是說意維坦的女生都是十分溫柔的嗎?為什麽我身邊的她偏偏是個例外??為什麽明知她是個例外,卻還把她派來照顧我,凱因茲伯爵你是故意耍我的嗎?

五天前,當我們穿過最後的屏障布提亞森林,終於來到意維坦的首都——布雷之時,從迪雅出發時的二十九人,隻剩下我們六個。

雪舞曆1042年冬始月初八,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

當我望見布雷那仿佛血色的城牆時,腦中瞬間穿梭過無數的畫麵,時而仿佛身在坎布地雅,時而又仿佛就出現在麵前這座古老的城市。

在這些仿佛毫無關聯的畫麵中抬頭、低頭,卻都同樣望見她那一張模糊卻又仿佛熟悉的臉兒。心中一顫,一震,一抖,接著,我便在身旁同伴的驚呼聲中昏了過去,再次失去了意誌。

當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一切卻仿佛在我昏睡的時候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我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然而這卻是事實。

“伯爵?公主?”雖然早已猜到,但一經證實卻仍然有幾分失落。身份的公開代表著我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子對她了,而她也不可能再如之前一般靠在我的懷裏取暖了。一切都已成為過去。

麵前的侍女清楚的告訴我,不是我的幻覺或者我的聽覺出錯,是三公主殿下和凱因茲伯爵大人將我送到這裏修養的。這裏是皇宮的別苑。她告訴我我已經昏迷了兩天兩夜了。本來凱因茲想讓我跟歐文、達克一起到他家靜養,但是公主殿下十分堅決的表示要將我留在宮內靜養,最後凱因茲無奈答應了。

當新月身著意維坦皇室的公主衣裳來到我的麵前的時候,在那一刻我清楚的見到在滿臉的親切笑容下那深藏的哀傷。她眼中那一點熒熒的閃爍,似乎在向我哭訴這幾天她的不愉快。

我的手不自覺的伸了出去,想把她攬回懷中,但卻終於放下了。帝特就站在新月的身後,他的眼中燃燒著渴望,而他的手就按在劍柄上。

當然,放下手並不是因為怕他,我沒有怕他的理由。然而我不想連累新月,因為,她現在是公主,不再是那個整天依在我懷中的小女孩了。

我楞楞地看著她,卻不知說道什麽才好。

“您……您好了嗎?”新月輕輕的在我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著眼前明明同樣卻又完全不同的人兒,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是我隻能回答:“好了。”

“您……您沒什麽對我說的嗎?”新月的身份雖然已經在一瞬間發生極大的變化,但是她的小心靦腆卻仿佛沒什麽改進,旁邊那麽多人看著,她的小臉兒不自覺的便紅了。

“你……”微微苦笑,我道,“你真的是公主?”

“是。”她的聲音很低,她的臉色在一瞬間黯淡下來。

“為什麽瞞著我們?”我很平靜的問道,事實上我已經被那些殺手的行動搞糊塗了,我的心內實在是十分的好奇。

“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母親隻是從小便教我禮儀,但她甚至沒有告訴過我任何……”她的臉色更為黯淡了。

“咳咳”凱因茲輕輕的咳了一聲,新月抱歉的對我笑了笑,沒有把話說完。

我不滿的瞪了凱因茲一眼,然而此刻卻不是在旅途中。

而他也不隻是凱因茲。

所以他並沒有害怕或者像以往縮回去,而是很優雅的行了個貴族的問候禮,然後道:“雲殿下,您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多謝‘伯爵大人’的關心。不過,我隻是一介平民,沒資格稱殿下的。”我的語氣平平淡淡的,卻又稍稍的在伯爵大人幾個字上加重了讀音,微微的刺了他一下。

饒是凱因茲經曆豐富,也被我說得俊臉紅了一紅。

“殿下說笑了,你身為天神殿十二聖劍之一,無論在什麽地方對什麽人,都絕對有資格用殿下這兩個字的。”

“我不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這件事的幹係實在是太大,必須分辨清楚才是,最終還是給了他真實的答案。

“老弟啊,你又何必不認呢?”歐文那為老不尊惟恐天下不亂的嗓音突然出現,更同時重重的落實了我聖劍的身份,雖然我真的不是啊……

這個死老頭!狠狠的瞪了歐文一眼,嚇得他馬上把剛探出來的身子又縮了回去。

“雲小子你沒事了吧。”達克豪爽的笑聲緊接著傳來。

我笑著點了點頭,這兩個認識不久的夥伴,卻已幾次一起出生入死,早已結下一份深厚的友誼。

“我就說嘛,雲小子肯定會沒事的。怎麽說也是聖劍嘛。”達克緊接著便說了下去。

……

無語。看著麵前的諸人,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了,不,我想我再怎麽辯解也沒人相信……

“公主殿下,我們該回去了。”凱因茲走近新月的身邊,輕輕的道。

“凱因茲伯爵,我想,我想……”新月看了看凱因茲,回過頭來望著我對身後的凱因茲道。

“公主殿下。”凱因茲已經提高了音調。“雖然臣無權過問您的私事,但是臣不得不提醒您:您該回宮了,您也不想錯過陛下特意為您準備了兩天的洗塵宴吧。”極為謙卑的話語中卻寫滿了不容抵抗的壓抑。

新月那黑色的天幕仿佛出現了星兒,熒熒閃閃的,美麗卻讓人心碎。她的手甚至她的整個人兒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突然,似乎是忘卻了諸人仍正注視著,仿佛回到了過去,她包裹在那皇袍之下的羸弱細嫩的身軀突然整個兒撲進了我的懷中,靠在我的懷裏,仿若極為依戀一般,室內諸人全部呆住了。

而在眾人緩過神來之時,她卻已退去,靜靜的轉身往門口走去,將近門時,似乎仍舍不得,她回過頭,那仿似驚鴻的一瞥,卻終於讓我見到,淚,已經流滿了她的臉頰。

凱因茲是眾人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個,馬上跟了出去,臨走時他眼中的奇特神色令我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就像青蛙被蛇盯上了一樣。原本要提出的“約定”便被我吞回了口中。

而相對的,帝特的眼神就讓我舒服得多了,至少他是直接的表示出不滿的情緒,在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後,便跟上凱因茲走了。不一會兒,外麵跟著來的那群侍女啊侍衛啊也都跟著走光了。

屋中,隻剩下我、歐文、達克以及被派來照顧我的那位小侍女。

而此刻,剛回過神來的歐文拇指一豎,道:“好,你小子果然有一套,不虧是神殿出來的人。”

我微微苦笑,歎道:“你個該死的老頭胡說八道。我回去之後如果不叫芬妮教訓你的話,我就不叫雪舞·雲。”

達克嗬嗬直笑,自從遇上芬妮後,老頭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平時可是很難抓住他的把柄的。

“你們怎麽就不懂得敬老尊賢呢?”歐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達克,不由歎道。

“去”同時丟給他一聲,我便要下床來與達克並坐。

而就在這時,那位自公主來後便沒說過話的小侍女開口了,而且,她一邊說話一邊又把我給按回了**,並拉過了厚厚的不知什麽材料做成的被子將我蓋了個嚴嚴實實的。

“雲殿下,您剛剛醒來。太醫交代過,您的身子還需要調理一段日子。您怎麽可以隨便下床呢?凱因茲伯爵交代過我,要我必須‘好好’的照顧您,您可千萬不能讓我失職啊!”

那柔柔嫩嫩的小手按在我的身上,我又能如何,總不成運氣將她給震開吧,微微苦笑,隻好乖乖的躺了回去,無奈的望向那兩位。

而歐文早已不顧形象的狂笑起來,達克則隻是很憨厚的給了我一個極為曖昧的眼神。

“我什麽都沒有做過啊。”我經不住兩人那無言的嘲諷,忍不住便出言辯駁。

誰知道我說了之後,非但沒有起到想象中的作用,反而是兩人笑得更歡了。

而另一位當事人卻似乎沒什麽反應,隻是走到了門邊對著侍衛道:“這兩位先生的狂笑病又犯了,請將他們帶到太醫院診治,也可以避免影響雲殿下的休息。”隨後,兩位前一刻還笑著的人苦著臉被外麵的侍衛“請”了出去。

苦笑著看著麵前的一幕,驚奇之餘心下卻也有所懷疑,她似乎不是一個單純的侍女而已。

不過,也是,這麽明顯的事。單純的侍女又怎麽敢在明知道我的“身份”之後仍然敢把我給壓回**,不讓我起身;又怎麽敢擅自做主把我的兩個客人毫不客氣的給架了出去呢。而且,單純的侍女,侍衛們又怎麽可能這麽聽她的話呢?畢竟歐文跟達克也算是皇室的客人啊。

收回思緒,輕咳了一聲,但眼前的少女似乎並沒有聽到,“咳”,重重的咳了一聲,她終於聽到了。

“啊啊,不得了了,雲殿下的病情又加重了。”柔柔的聲音卻夾雜著令我想吐血的重擊。

一口氣轉不過來,竟真的咳嗽起來。她急忙靠近,輕輕的拍了拍我的後背,然後小心的揉著。

本想出口的責問,竟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撞了個不知所措。

“你……叫什麽名字?”縮了縮已到了喉嚨的語句,我問出了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話語,哪有這麽直接問對方女孩子的名字的。

她的臉上紅了紅,聲音轉輕道:“您好壞啊。”

我楞了楞,不是吧,這也壞,真是從何說起。

“您怎麽可以也去學那些輕浮子弟呢?”她接著輕輕的道,聲音雖低,卻自有一股不容褻瀆的威嚴,“在意維坦,隨便問女孩的名字是極為不禮貌的。一般,一般隻有,隻有當那個女孩嫁予男生為妻後,方可以告知的,否則會被視為****的。”

我不由的呆住了,卻不是被她的話給嚇呆,而是麵前的少女她柔柔的聲音中那一份似曾相識的不容侵犯,似乎在我的腦海深處深藏著,而如今,被眼前的她輕輕的話語給勾了出來。

見我久久不回話,她不由得抬起了頭,卻發現我正雙眼炯炯的看著她,不由得又低下頭去,紅暈爬滿了她的臉蛋兒:“雲殿下,您、您怎麽這麽看著人家?”

微微一顫,忍住心中的那一絲悸動,我輕輕的道:“不要叫我‘雲殿下’了,我並沒有那般尊貴。”

她詫異的抬起了頭,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迷惘和疑惑,道:“您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嗎?

我真的不喜歡嗎?權勢、地位、高高在上?

是的,我不喜歡,我不喜歡這種讓我覺得離“她”好遠的感覺。

微微的點了點頭,我道:“是的,我不喜歡你稱呼我為‘雲殿下’,這樣子叫,讓我感覺好生遠。”

好不容易正在褪去的紅潮又湧了上來,她低下了頭,雖然是冬天,但侍女們穿的衣服卻絕對不會太多。而她略微低下了頭,便將她雪白的粉頸露了出來,雖是少少的少少的一部分,卻已可見清晰白嫩,隻是此刻,卻微微透著點暈紅。

“那我叫您‘殿下’好嗎?這樣既不顯得生疏,我也不會有失禮儀,可以嗎?殿下。”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灼熱的視線,她的粉頸更紅了,頭也低得更深了,但柔柔的聲音卻始終不失那份慈嚴。

本想拒絕的,但是當聽到她柔柔的聲音叫我“殿下”的時候,我那原本平靜的心湖**開了波漾,我甚至無法掩飾我聽到她這麽叫我時那一刹那的懷念和陶醉。

而麵前的女孩無疑是極聰敏的,她甚至沒有等我回答,便替我給出了答案。

“那麽就這麽說定了哦,殿下。”

無奈苦笑,不是說意維坦的女孩溫柔體貼美麗聰慧,是天底下所有男生的最佳選擇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莫非眼前的這個是例外?

帶著疑惑我望了望眼前的少女,去正看見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欣喜。

“我想下來走走可以嗎?”我略微試探道,少女剛剛的表現讓我深有驚懼。

“當然——不可以。”她抑揚頓挫的話語令剛剛露出喜色的我馬上又被打回寒穀。

“通融一下嘛,難道你不想陪我去看看布雷的第一場小雪?”我試著挑起她的興趣,然而事實證明女生的固執並不隻是表現在愛好上。

“不行!您才剛剛醒過來。怎麽可以到外麵受風吹雪打呢,萬一您受寒,那您的身子可就需要調理得更久了。不行,我堅決不同意。”女孩臉上的紅潮尤未完全褪去,然而此刻她目光中的堅定卻一絲不讓的緊守著我。

“讓我去!我一定要去!你不讓我出去,我便讓你的上司把你調走,我不要你服侍了。”既然利誘不行,那麽,隻好威逼了,雖然對一個年輕少女使用這種手段未免有些太過那個了。

然而我顯然低估了眼前的少女,她還未說話,眼眶中那熒熒的淚光卻已經閃啊閃的,而她的小嘴略張略張的,眼見的便要哭了。而我,這始作俑者無奈一歎,隻能趕忙收回前言,好說歹說的將她給勸得破涕為笑。

眼見得出去無望,我便跟她聊了起來,以此來打發時間。

“三公主?”她疑惑的望了望我,似乎是很奇怪為什麽我會不知道,“據說是凱因茲伯爵大人奉陛下之命前往天夢迎接回來的。以前我們從不知道有這麽一位公主殿下的。”

“哦?”我將這一連串的事情攛起來,心中大概已經明了了一大半,卻尤有些許疑問。

“意維坦是否隻有三位公主殿下呢?”

“是的。”她臉上的詫異神色更為濃厚了,“陛下膝下僅有三位公主殿下。但陛下還有一位弟弟,索唯親王殿下。”

“哦?”心中快速的打著轉兒,是這樣子嗎?所以那些殺手根本就不是雅特所派的?而是這位親王殿下是嗎?那麽他在朝中現在的權力肯定是如日中天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是就可以解釋為什麽那些殺手敢如此事無忌憚了。意維坦王這麽著急的招她回來,難道就是要把她推向前台去跟她的叔叔爭,還是把她當作禮品向外尋求幫助呢?無論是哪一種,新月現在的處境都很危險。

但是,總覺得好象有什麽不對的樣子。還有一位長公主呢?隻要有長公主在,似乎沒有必要讓這個原本就不為人所知的三公主出現啊。

“殿下,您該休息了。”見我“不理”她,其實我隻是在思考而已但也確實沒理她就對了,她仿佛賭氣似的將被子拉上了點,將我整個兒連頭都給蓋在了底下。

“嗚嗚嗚嗚嗚……(你想憋死我啊……)”我的抗議聲在那纖纖小手的摧殘下無奈的變成毫無意義的嗚嗚。

不知是否是真的累了,還是對麵前的局勢越來越有看不懂之勢,不一會兒,我真的睡著了,但還留著一絲警戒,如果有什麽異動的話,我保證會馬上會在第一時間醒來。自從在坎布地雅醒來後,我便一直保持著這絲警戒,也這因為有著這一絲警戒,我才不至於淪為魔獸口中的美食。

睡夢中,似乎在一片不知名的天空中輕輕的飄著,隨著風,四處的逛著。眼前的宮殿似乎有些熟悉。

我慢慢的飛著,前方似乎有著什麽在呼喚我似的,讓我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著,讓我不自覺的便往這裏來了。

這裏是“心舞閣”?

眼前的一切都透著一絲奇異的熟悉感,仿佛在這裏,又仿佛不是這裏,那每一樣熟悉的布置讓我的心一陣陣劇烈的跳動著,這裏是哪裏?

在屋子裏慢慢的轉著、轉著,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想去輕輕的撫摸那直覺不屬於我卻令我渴望的熟悉。

輕輕的往前飄去,突然,仿佛感到了什麽似的,一回身,她就站在我的身後,癡癡的看著我。她那清麗的容顏,嘴角的那一絲熟悉的微笑,我知道,是你吧,克莉斯姐姐。你終將還是舍不得我回來了嗎?

“克莉斯姐姐!克莉斯姐姐!克莉斯姐姐不要走,不要走!不要拋下我!不要!”猛然伸出的手仍停留在半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中的震**久久不能停息,風輕輕的吹過了我半坐直的身體,初冬的微寒借著這一絲輕吹告訴我,我是在做夢。隻有窗外的依莉娜依舊皎潔。

“‘心、舞、閣’?”好不容易靜下心來,輕輕的重複著這個名字,總算有你的線索了,克莉斯姐姐。

“心舞閣?殿下,您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的?”剛從迷迷糊糊中被吵醒過來的小侍女一開口便給我點亮了黑暗中的明燈,我心中的感激就不說了。

“你知道嗎?快告訴我!”我語氣中的急迫是如此的明顯,沒有絲毫的掩飾我對她的答案的渴望。當然了,好不容易追尋的線索有了明顯的進展,我又怎能不心急呢。

她似乎有些害怕,微微瑟縮了下,沒有回話。

我顧不得其他,跳下床去,將她拉了近來,雙手按在她的雙肩,讓她無處可退,“請告訴我好嗎?那裏的主人與我有著很親密的關係。”

“什麽?不可能!”她的小臉兒從驚懼變成疑惑,眼中寫滿了不相信。

“是真的。那裏的主人是克莉斯,對嗎?”我堅定的道。

“你,你怎麽可能知道的?”似乎是被我接二連三的出人意料的話給嚇傻了,她下意識的回道,卻不啻於承認了。

我心中大喜,終於找到你了,克莉斯姐姐。

而一邊的小侍女仍不自覺的喃喃念著“不可能的”。

我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氣,害得她疼得叫了出來,忙縮手,略帶惶恐的看著她。下意識的,我可不想得罪這個掌握著我過去的重要線索的少女。

她略帶嗔怪的瞪了我一眼,卻也沒有說什麽。

“請告訴我,好嗎?”我盡量柔和的道。

“您先告訴我,您是怎麽知道故長公主殿下的名諱的?在意維坦這完全是不可想象的,您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她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驚奇和那麽一絲說不清楚的奇怪酸味。

然而此刻我卻全然無法去仔細分辨清楚,我的耳中隻剩下“故長公主”四個字沉重的回**著。

“你、你,你說什麽?!”聲音中顫動著驚懼和不甘、不信。

她似乎被我駭人的臉色給嚇到了,連退了兩步,頭無意識的搖著。我緊緊的跟上兩步,雙眼不離她的眼睛。

“你說,克莉斯姐姐已經死了?”深吸口氣,我盡量讓我的語氣顯得平和,但是那不自覺的顫動卻瞞不了任何人。

“……是的”沉默了一會,她似乎斟酌著如何回答我的話,“我不知道您是如何得知故長公主殿下的名諱,以及您與她的之間到底有什麽關係。但是我不得不告訴您,長公主殿下已經在十年前的天怒之日去世了。”

“天怒?!”我驚了一驚,又跟“天怒”有關?緊接著我便問道:“她在坎布地雅?”

“是的,殿下。”她的聲音漸漸的轉低,帶著一份絲毫不亞於我的濃濃哀思。“十年前,雪舞帝國稱雄天下,長公主殿下是意維坦留於其首都坎布地雅的質子,天怒之日,她也在坎布地雅。”

“所以,克莉斯姐姐已經,已經不在了……是嗎?”我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如此的空洞無力,那一直縈繞著我的熟悉旋律一直支撐著我走過這一路,但是現在,在我終於要追上你的蹤跡的時候,你卻給我這麽一個殘忍的答案,你,好過分啊,克莉斯姐姐……

“是的。長公主殿下已經逝去十年了……”她聲音中竟也帶著微微的顫音,隻是當時心神激**的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

“死了?死了?你竟然已經離我而去?”我雙手無意識的揮舞著,口中喃喃自語著。眼中,那從不曾輕易滾出的淚珠此刻卻無聲無息的滑落,沾濕了眼前少女的發。

而她也微微低著頭,手偷偷的拭過她的眼瞼,擦去那不知為何而流的晶瑩淚滴。

我所追求的終點,答案竟在我出發的起點,這真是天大的諷刺。坎布地雅,疑,坎布地雅?不對!既然我有著對克莉斯姐姐的記憶,而且是如此的熟悉,那麽我應該是跟姐姐一直在一起的,那為什麽我,還活著?也就是說,天怒之下,克莉斯姐姐也不一定會死咯。

是的,她可能還活在這世上的某一個地方的,不,克莉斯姐姐肯定還活著!我幾乎是不理智的得出了結論。也許,隻是個希望,但對我,已足夠。因為耳邊那縈繞著始終不去的旋律,讓我不能相信她已經不在了。

“我要去心舞閣看看。”對著仍低著頭的她,我輕輕的道,話語中卻已回複了自我,隻要她還活著,我一定會找到她,然後再也不讓她離開我……

“不,殿下,您不能去。那裏、那裏已經被劃為禁地了。”她抬起頭焦急的說道。然而她眼角的那一抹紅,我無法忽略。

她為什麽哭?為我嗎?還是為了你呢,克莉斯姐姐?心中湧起一份溫馨,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感到親切,不知不覺中,對麵前的這個小小侍女,我起了回護之意。

而她對我的關心是如此的不加掩飾,就仿佛本該如此一樣,讓我不自覺的湧起一陣熟悉,仿佛回到了姐姐的嗬護下一樣。雖然實際上她的年齡並不比我大,看上去大概也就與新月一般大。

“禁地?”我不覺的留意這個詞語。

“是的。”似乎是怕我真的跑去,她很快的答道,“天怒之後,吾皇陛下便把心舞閣給封了。據說,似乎是因為當年雪舞太子出使我國時曾住於那裏,在那裏下了詛咒。”

“什麽!”聽到竟然有別的男人住進我心中倩影的閨房,我的心實在是無法平靜下來。

看著我這氣呼呼的樣子,她竟猜到了我在想什麽,輕輕一笑,道:“殿下不必擔心,其時長公主已身在坎布地雅了。而且啊,當時的雪舞太子啊,也還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啊。”

話雖如此,但即使明知克莉斯姐姐其時已經身在坎布地雅了,我仍然不自覺的湧起陣陣醋意,對那個雪舞太子恨得牙癢癢的。

“那麽,就是說我根本無法到心舞閣咯?”生了一會悶氣之後,我終於省起問題的起點,當然,也是重點。

“不,也不完全是。”她的眼中露出了調皮的神色。卻並不馬上給出我答案,似乎她很喜歡看我著急的樣子。

“這麽說還有辦法咯。”全然沒察覺已經中計的我乖乖的露出了狂喜的心情。

而她則一副愛答不答的樣子,絲毫不理會我的追問。

我隻好繳械投降,這時候還是乖乖的比較好一點。

“請問美麗大方善良可人溫柔體貼秀外慧中……的……的……”卻接不下去了,想起她對我所說的意維坦女性對於名字的解釋,心不由一跳,那克莉斯姐姐豈不是豈不是豈不是……一連三個豈不是,然而接下去的我卻不敢想了,又想到新月在那回城前的那個夜晚,紅著臉兒要我叫她新月的時候,我的心兒不由撲通撲通的直跳。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是那麽的明顯。

心虛的我偷偷的瞄了眼前的少女一眼,卻發現她的臉兒已經紅了,她顯然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緋羽·絲蒂娜。”紅暈已經爬滿了她的臉頰,就像是緋琳絲迪兒的紅紗掩住了她天真無邪的可人笑靨。

她偷偷的瞧了我一眼,便又馬上低下頭去。而低低的聲音更是有如蚊呐:“殿下,這是我的名字……”

“你、你不是說……”我不由失聲道。

“殿下,請您不必在意。我隻是個小小的侍女,而您,您是尊貴的神殿守護者,十二聖劍之一。請您相信我,我並沒有任何的奢求,您實在不必在意的。隻要、隻要您的心中記得有過我這麽一個人服侍過您就可以了……”她的語聲中寫著黯然。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我知道,你不是這麽想的,對嗎?沒有一個女孩會這麽想的。

“真的這樣就夠了嗎?”我輕輕的道,話剛出口我便後悔了,如果給了她希望,日後卻又讓她失望,對她的傷害是不是更深呢?

眼前的她所展露的笑靨馬上打消了我的疑慮。

“夠了……”雖是笑著,為什麽卻比哭更我感覺到哀傷呢?

“你相信我嗎?”我淡淡的問道,“無論我說什麽我做什麽,你都會相信我嗎?”沒有任何理由的,我就是不想讓眼前的女孩露出一絲絲的傷心,也許是她為我打開了過去的大門吧。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確認一下。

“那麽我再說一次,我從來都不是那勞什子的十二聖劍。你信嗎?”我繼續追問到。

“我信。”她疑惑的抬起了頭望了望我,見我緊繃著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終於,輕輕的答道。

“真的?”

“恩。”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得好開心,笑得不帶一點煩惱,一絲疑慮。

“你可願跟著我?”我問出了這句略帶有歧義的話,話一出口,我的臉也不覺的紅了紅。

“啊?!”似乎被我嚇到了,她呆了呆,楞楞的看著我,眼中的神色瞬息萬變。

“我要你跟著我,你願意嗎?”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瘋了,亦或真的如她所說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竟會對麵前的少女說出這種話來。

“我願意。”她低低的聲音中寫滿了堅定。

“即使有天你會因此而被神所懲罰,你也願意嗎?”我試著做出挽救,但是心底隱隱的也希望她回答我。

“願意。不論今後如何,就算終將與諸神對抗,我也絕不後悔。”她輕輕的道,聲音柔和,但其中的堅定不移卻令我再也無法抵抗。

夜,溫柔如昔。

“羽兒啊,到底什麽時候才放我出去啊。成天困在這裏麵,想把我給悶死嗎?”這幾天隻有歐文、達克時不時的來陪我聊聊天,告訴我些布雷的美麗景色,撩得我心癢癢的。

然而我總覺得他們似乎心中藏了些什麽沒有說出來,好幾次他們的眼神都不敢與我相對。

新月自那次相見之後卻再也沒有出現過,隻有派過侍女送來各種各樣的補品交代我要好好修養。

倒是凱因茲有跟著歐文來過幾次。但他始終隻是用貴族式的微笑和公式化的回答將我對新月的關心一筆帶過,跟在他的身旁的帝特則每次都是一臉嘲弄的表情。

而自那夜之後,緋羽對我的態度卻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變得更加的勤快,也把我管得更加緊了。

我開始後悔是不是作繭自縛了,竟然自己找個人然後再給她一個正當的理由來管著我。

心中始終掛念著新月的安危,意維坦皇室隻剩下她跟索唯親王擁有繼承權,意維坦王會這麽著急的將有自己直係血統的人招回來,事情肯定已到了十萬火急的時候了。但是這幾天卻這麽平靜,索唯親王甚至沒有任何舉動,實在讓我十分的擔心。

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平靜的。

但是現在身在異鄉的我,除了歐文、達克,現在再加上緋羽也就三個人可以信任。新月的身邊更是隻有一個不知立場到底如何的凱因茲,而她本人卻相當於被禁錮著,不能來見我,而我也無法公然的去見她。

凱因茲更是不會同意的。

下意識的抬頭望了望緋羽,偷偷的去嘛,首先就得擺平緋羽才行。這個小姑娘哦,固執的很哪。

“羽兒,我有話對你說。”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她跟著我,那麽便不該懷疑她,她便有權知道全部。至於她知道後會怎麽做,那不應是我考慮的範圍。

“恩?殿下有何吩咐。”雖然答應了永遠跟著我,但是緋羽對我的態度卻始終沒有改變,就連稱呼也沒有變過。

“羽兒,現在外麵的局勢如何了?”我隨口的問了出來,絲毫都沒有考慮她隻是個侍女,整天又幾乎都和我待在一起,怎麽可能知道得比我多嘛。

果然,便聽到她回答道:“對不起,殿下,我隻是個小小的侍女,我是沒有資格知道這些大事的。”雖然是說自己沒有資格,但是她的臉上卻一點也沒有難過或者自卑的表情,反而自有一種超脫於權勢之外的飄然自在。

是啊,她本就是飄舞於孤夜的緋羽,漂泊九天外,不惹絲凡塵。我又怎忍心讓你蒙塵呢。

自己的事便要自己解決。

“沒事了,羽兒。”輕輕的說道,微微的笑了笑,我向她招了招手。“來。”

她依言上前,臉兒微紅,卻又後退去一步。

我伸出手,握住她稍稍嫌冷的小手,心中憐惜,微微一拉,將略略掙紮的她拉進了懷中,溫暖柔軟的香軀靠在了我的胸膛。

“對不起。”輕輕的,重重的,一切的一切,想說,卻如梗在喉,最終我隻說出了三個字。

對不起。

是的,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的,我不該將你卷入這險惡的權利紛爭的。

對不起,我不能放下新月不理,我做不到,明知道一旦卷進去便不是那麽容易可以脫身的了。但是,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必須去。

既然你已決定了跟著我,我所能做的便是盡我的一切去保護你。

“為什麽要道歉呢?您並沒有做錯什麽呀?”她輕輕的抬起頭,眨著黑白分明的雙眼定定的望住了我。

突然一陣軟弱,頭仿佛在一瞬間變得好沉重,微微的低了下來,靠在她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少女幽香,心兒仿佛久困的囚徒終於得到了釋放。

這一次,她沒有推開我,而是輕輕的伸出她白嫩的小手,攬著我的頭貼進她的懷中,那突如其來的異樣感覺令我完全的迷失了。

“殿下,緋羽始終都是您的緋羽,始終也隻會是您的緋羽。您可以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緋羽會始終在您的身邊支持您。不論任何事,隻要您讓緋羽去做,緋羽也都會去做的,不論任何事!”

仍埋首在她的溫柔之中的我沒有抬起頭來,她連續的兩遍“不論任何事”清楚的告訴我她的決心。

“這一切是都我自願的,您不必因此而感到什麽。隻要您開心我便會開心,您快樂我便會快樂。”

“羽……”我還能說什麽呢,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心中早已被突來的幸福溫馨填滿了每一絲空隙。

也許這趟布雷之行,最好的收獲便是她吧。

我沒有說話,緋羽也沒有說話,誰也不舍得破壞這一絲難得的氣氛,心中寧靜平和,這是一種記憶中好久不曾感受過的感覺了,就好象,好象是從前依偎在克莉斯姐姐的懷中一般。

想起克莉斯姐姐,便想起與她血脈相連的新月,此刻她還處在危險之中呢,我不能丟下她。

似乎是察覺到我心中的變化,她輕輕的推開我,微微退開一步,回身,手快速的擦了擦眼,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她已回複了一向的微笑。

“三公主一定還在等您,您去吧。我會等您的,您自己要小心哦。”她輕輕的說道,沒有一句責怪。

她平淡的樣子卻讓我不自覺的產生了絲絲驚恐。

霍地起身,踏上一步,抬起她微微低著的臻首,定定的看著她那紛亂的雙眸。

突然,重重的吻上她的櫻唇,將她整個兒擁在懷裏,連她的雙手整個兒吞進懷中,不讓她逃開,不容她逃開。

她掙紮著,雙手握成了小拳,敲打著我的胸膛。漸漸的,她的手越來越沒有力氣,迷失在這一吻中。到最後,她整個人仿佛失去了力氣似的,全仗著我抱著才不至於馬上倒在地上。

良久,唇分。

緋羽拍著胸,大口的喘著氣,哀怨的望了我一眼,便又極快的低下頭去了。

手伸出,微微的抬起她的臉兒,讓她的雙眸正視著我的雙眼,露出個真心的笑容,輕輕的道:“小傻瓜,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乖乖等我。好好的睡,我保證當你醒來的時候我一定在你的身邊,好嗎?”

神色瞬息萬變,驚奇、疑惑、欣喜諸種表情在她的臉上一一流過,慢慢的,她低下頭去,良久,終於道:“羽會等你。”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