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後,沈澄坐到了隻見過照片的東林的對麵。

他在打量著這個中年男人。東林一如照片上那樣,本色的很,隻是普普通通的長相,普普通通的氣質。

聽說過他名字的人都不會把這個穿布鞋的男人,和省城幾家大型娛樂場所背後的老板,這個身份聯係起來。

“你就是沈澄?”

沈澄沒有意外,他笑了笑:“是的。”

羅少坐在一邊,在來之前的路上,他就已經和沈澄講了,東林對於一些事情的厭倦,在羅少和之前劉良才的介紹裏,這個東林,已經有了投靠的意思。

明著抓他,是不方便的。

家大業大,背後有大樹的東林,深居簡出,任何的行動一旦打草驚蛇了,恐怕就會前功盡棄。所以隻能試探性的接觸,直到漸漸地有了點把握。

而東林也已經作出了反應。

曾偉對錢凱這座場所的意圖。就是他作為投石問路,試探這邊誠意地先手。

看著對方也在打量自己。

沈澄攤開了手:“我的事情辦完了。我想東林先生想的很清楚了。不然也不會提醒我們這些。”

“這些隻是舉手之勞。再說。關我什麽事情嘛。”東林坐在那裏微笑著。

沈澄點點頭。

沒再說話。劉良才知道這些後,設計了今天的一切。

錢凱作為省城的毒瘤之一,和他的對手也將在今天晚上全部歸案,這些手段見不得光,不過也無所謂的,一切已經布置的前提下,對這種小魚蝦,劉良才隻是順手而已。

同時也算是變相的送給東林一份人情。

當黑到了一定地地步的時候,白也要有一些退讓。

何況。打人一拳先要收回胳膊才行。

可是讓沈澄意外的事情卻發生了。

按著計劃,本該潛伏下來,悄悄的在東林的協助下,收集一些證據的他,卻聽到了東林開口說著:“我也全想明白了,我看,今天我就跟你們走。夜長夢多不安全。”

“恩?”

“曾偉這個人心狠手辣。沈澄你太醒目,我再遮擋恐怕沒有不透風的牆啊,而他在公安係統地關係也不少。”東林麵上帶著點惆悵,靠了那裏低聲的說著:“羅小兄弟,你看呢?”

“這?”

“怎麽,還是沈澄做主?”東林疑惑著。

沈澄皺起了眉頭,之所以讓自己來,正如對方說的,自己醒目。

這其實是劉良才在變相的給對方壓力,知道這一點。也知道會達到什麽效果的沈澄,卻真的沒想到,對方的決定居然下的這麽快。

“真想明白了?”沈澄有點懷疑。

“家大業大的,我吃不消,既然能做到這種地步了,我自然也要自保才是。”東林的手在自己地膝蓋上彈了一下。

看了看沈澄,他淡淡的道:“小兄弟,等你到我這個年歲,就明白了,有時候。錢再多也要有命花,我想換個平淡安穩的後半生。”

“哦?”

“你還是和領導請示吧。”

沈澄無可奈何的站了起來,對方這一出打亂了他的想法。林雷可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自主權不在手,氣勢上好像全被對方說的占了上風。

沈澄對此很鬱悶。卻知道。這是這副年輕十年的軀殼,所在位置決定的。

他隻有走到了外邊。打出了給劉良才的電話匯報了起來。

別墅地客廳內。

東林看了一眼對麵的羅少:“該立功了吧。”

很快的,沈澄走了回來,把電話遞給了東林。東林端坐著,拿起了電話:“喂,劉主任,是我,恩,嗬,有些事情呢,想明白了,正好我知道一些最近的情況

沈澄默默的看著對方。

總覺得有點不對頭。

對方雖然說地地確也在理,可是卻沒有一個叛徒的樣子。

仿佛一切很自然。

可正是這種自然,和冷靜,讓沈澄很奇怪,這個東林憑什麽這麽相信劉良才?他就不擔心劉良才卸磨殺驢麽?或者,他們背後有其他地?

知道裏麵水深的沈澄琢磨著這些。

聽到了東林在說:“好,你再和他說下吧。”然後電話就到了自己的麵前。

沈澄接過了電話,劉良才告訴他帶東林到一個地方。小羅也知道的。沈澄沒有再多說話,他放下了電話。

他相信,劉良才沒這麽愚蠢。

“就這麽走吧。這個別墅裏,也沒有別人的。我走了也就沒人知道了。”東林擺擺手,向外走去。

看著他施施然地樣子。

沈澄因為劉良才的話。壓下了心頭地疑惑。跟著他的身後,羅少在前麵帶路著。沈澄眼神四處轉了下,又看了下別墅的內部。

落地的玻璃窗,嵌了鋼藝飾品和浮雕的電視牆。

旋轉的樓梯,空調下微微抖動的窗簾。

冷冷清清。

沈澄順手把燈的開關關上了。啪嗒一聲的同時,他聽到身後地羅少在說:“不要關,自然點。”

也對。

今天自己這是怎麽了?失蹤當然要有個失蹤的樣子。

想著,沈澄又推開了已經帶了一半的別墅門。

眼前黯淡的客廳裏。

月光灑在沙發上。

沈澄開燈的一瞬間,看到了空調那邊的指示燈在亮著,燈光啪的一下再次亮起。沈澄地心裏卻是一個咯噔。

指示燈和自己的直線距離上,電視機牆後,浮雕的眼睛,之前在黑暗中,好像有點熒光!

可是不能再耽誤了。

沈澄壓下了懷疑,砰的一下帶上了門,回了頭去。東林正坐在車裏看著自己。沈澄笑了笑:“累壞了,頭昏腦脹的。”

然後他低頭去看電話。

按了下,裝著接電話似的,走到了一邊:“喂?恩?是。”

等他上了車,羅少奇怪的問他道:“怎麽了?”

“哦。劉主任要我先去個地方。你送我到前麵路口吧。”沈澄看了下身後的東林,抱歉的一笑,然後說道。

“好。”

車子發動了,向著別墅外開去,沈澄默默的看著周圍地地形,回憶著剛剛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在分析著,有的時候,多想一想並不是壞事。

他總覺得

可是,他好像誤會了。

沈澄在一邊看著***通明的別墅。

已經二十分鍾過去了。

沒有什麽動靜。

前前後後,他也仔細的觀察了,沒有什麽其他的出入口。他從離開這裏,到回頭,隻用了三分鍾的時間,而門把手上,自己悄悄放上的一根煙絲。還在那裏。

沒有任何的問題。

沈澄苦笑了下,沒有工具的他,也不想,也不能再破門進去檢查了。其實,雕塑上玻璃有點夜光也很正常。自己真是疑神疑鬼地想的太多了吧。

懊惱的拍了下腦袋。沈澄轉身向外走去。

他卻不知道。

他的一切。已經落在了有心人的眼睛裏。

不遠處地別墅。一扇窗戶地後麵,目送著他離開後。曾偉放下了窗簾:“小兔崽子。”

然後他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東林已經去了,你們那邊沒有任何地問題吧?”

“絕對沒有。”

“沒有就好。”曾偉笑眯眯的擺擺手:“好了,去看戲吧。”

今天晚上。

大家都已經準備了好久。

所以,麵對劉良才的詢問,東林自如的侃侃而談著,他掌握的最新情況。一切和其他人匯報的,很吻合。

劉良才放下了沈澄打給他的又一個電話。

徹底的確認了沒有問題。

於是他吩咐道:“行動吧。”

隨著他的命令。根據東林的舉報,和之前的情報匯總。

聯合行動組向著指定的目標撲去。

曾偉名下的某進出口公司倉庫。

這些日子來。根據情報顯示,該公司地生意有著很大的問題。

在中國。這拉官員下馬,向來就兩種,不是他“兄弟”地問題,就是他子女的問題。

經濟,和女人嘛。

而作為幾大派係爭奪的沿海經濟發達省份江海省。

這裏的掌權人們到底是為誰說話的,可是事關半年後的上層建築。

所以隨著時間的緊迫,雙方為此鉤心鬥角,手段層出不窮。

劉良才背後一係,在劉良才到來後。幹脆把這個馬前卒徹底的解放了出來,外省的人在本省沒有什麽根基,但是也沒有什麽雜亂地關係。

上麵的關照下,劉良才除了為本係服務,也別無選擇。

於是。

劉良才開始了行動。

其實說起來很不地道,但是嘛,誰也不幹淨。

真真假假的大堆匿名信舉報。足夠內部引起重視,從而有人開始發話,於是劉良才便有理由開始針對性的行動和布置。

精心的布置下。

先通過的胡軍的事件,牽扯下了某人後。頂著壓力地劉良才,一心向著紅太陽,其實他也沒有退路,在他堅決的順藤摸瓜下,卻居然真的抓住了脈,他的判斷是對的,曾省長的侄子曾偉不會幹淨。

而曾某。因為上麵有人覺得他還是下台為好。

所以。

今天的行動真正的原因其實在這裏。

之前的一切行動,真正的原因也在這裏。

正如很多人所知道地,倒下的人是因為倒黴,沒倒下的,未必幹淨,也許更髒。可是這就是可悲可笑的政治。

但劉良才。

撲空了!

他放下了電話,震驚的看著對麵的東林:“怎麽回事?”

東林卻沒有說話,隻是就這麽看著他。但是他一改之前的姿態,卻變的有點陰冷。

他的表情,讓劉良才憤怒。卻更心冷。

“劉主任,何必呢。”對方開了口。

“帶下去。”劉良才不想把自己的心裏忽然地慌亂,和失措,表現給這樣的雜.種。

但是一種被羞辱的感覺,已經深深的傷害了他。

這種狗腿算什麽東西?也敢勸我?

是曾偉的圈套?

看來是東林透露了這一切給他地?可是自己地得到的情報又是怎麽回事情?

因為沒有內部情報地吻合。劉良才是不會作出如此的判斷的。

而剛剛從東林輕蔑的表情上。劉良才就知道,除非是自己的一切早就。全部,詳細的落在了對方的眼裏,才會有今天的圈套發生,這是對方的第一個反擊。

隨著行動的落空。

劉良才完全可以想象,對方會借此做些什麽文章。

而這個時候,他卻隻能等待。

打蛇不死就會隨棍上!

但自己該怎麽辦呢?

劉良才重重的歎了口氣。

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就算曾偉是設計自己,他怎麽能控製自己掌握的情報呢?誰也沒有能力這麽操作的,因為這樣簡直是太荒唐和恐怖了!

難道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劉主任,最近辛苦你了。我是曾偉。”

“你怎麽知道我的號碼的。”

“哦,我還知道很多的事情。我們談談?還有,我提醒你下,我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曾偉平靜的說著,他的平靜裏隱藏著一種譏諷。

劉良才狠狠的捏緊了拳頭,他本來已經看到了光明,卻突然發現一切是自己的幻覺,這種打擊對他來說是非常沉重的。

在這個時候,魔鬼卻要對他開出條件,好像是一條生路?

麵對不是**的**。

劉良才無聲的撇了下嘴角。

前進?還怎麽前進?現在的一切,居然盡在對方的掌握!

後退?哪裏還有什麽退路!誰會記得丟到了盤外的棋子?

“劉主任,還在嘛?”曾偉快樂的詢問著。

握著手機,劉良才就是再不甘心,在這個時候,他卻隻能無奈的被動交流下去:“你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