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接到了阿傑的匯報起,劉良才的頭就大了。

他發現,沈澄和梁軍這兩個家夥在一起,簡直是無法無天。阿傑的電話裏實打實的把對方的囂張說了出來,但是他是梁軍的人。

劉良才自然覺得這個家夥會有偏袒性。所以他覺得,對方的惡要少三分,都算客氣了,而沈澄和梁軍兩個混蛋?他們大概才是真囂張吧?

放了電話後。

他走出了衛生間。督辦組的頭從部裏下來的,也是他的老領導了,正看著他。看了一眼,又去和其他人閑聊了。因為在座位的人,正在談著今天事件的主角,沈澄。那個人是何先生。

那混蛋到那裏也不消停,劉良才覺得自己心裏的怒氣在想到那個小子的時候,居然消了三分,而這份怒居然轉到了姓吳的頭上去了。何先生說沈澄,越說劉良才心裏越舒坦。

那混蛋。劉良才怨婦似的念叨著,坐了一邊盤算著怎麽幫他們。一個是死黨,一個是侄兒,自己是暗示了梁軍要強硬點,因為自己也有好處在身。又不方便出麵。可是也不能這樣吧?

全是混蛋。劉良才心裏暗罵著。

外邊稟報:“何先生,雷哥他們來了。”劉良才痛苦的扶住了額頭。何先生哈哈大笑起來:“請進來。”

周副部長也不由得帶出了笑意。顯然在何先生的講解下,他已經了解了沈澄的很多事情。

外邊,人進來了。

何先生客廳外的兄弟是內堂的,不可能歸沈澄管。但是卻對他很客氣,上道的伸手,引而彎腰:“雷哥。軍哥。”

不會先認軍哥的。雷哥已經是家裏人。

“哼,梁軍啊。威風呢,我派去地人也被你罵?”

梁軍嘿嘿一笑。和沈澄在劉良才麵前一個德行。沒轍。官大壓死人,何況還是直屬上司之一。

“沈澄。年輕人,在澳門,聽何先生說,你表現不錯。”

“謝謝部長,謝謝何先生誇獎。”沈澄微笑著。何先生看著他暗自的,居然擠擠眼睛。沈澄撲哧一下笑了起來。劉良才沒看到賭王那一幕,眼睛都直了。兔崽子瘋了還是怎麽,怎麽這麽個沒輕重。

“看出來了,你是護著他。何先生啊。”老部長在那裏長調拉了起來。

何先生擺擺手:“哪裏哪裏。該怎麽怎麽。哈哈。”

這是黑道出身的人習慣的做派。一日門中人,就是門中人。習慣了立場要站小弟這邊?沈澄想著自己來的時候,暗自閃過地這種念頭。果然還是對了。

正想著,何先生已經站了起來:“好了,你們談吧。我就先回避了。雷子事情辦完了。去我書房,我找你有點事情。”

“是,何先生。”

老頭這是在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後路?但是今天這關過了的話,自己抓了張子強,幫他出了口氣的情分也算扯平了。

想著這些。沈澄等著他出去。轉了頭去,也嚴肅了起來。

客廳裏安靜了下來。

“坐。梁軍手上是什麽?”

“請部長先看看。”梁軍一咬牙:“剛剛吳督察到我那邊。我房間裏監控正開著,於是把過程拍了下來。”

“恩?”

沈澄看了看他,站了起來。何家的客廳不可能是三室一廳放著沙發茶幾電視機的。

紅木地桌椅,複古的環境裏配了台投影或者等離子加DVD,那還像個什麽?

不過這個院落中,待客廳的隔壁,休閑室資料室,書房,客房,等地方都是有設備的。沈澄走到了門外對了遠處一個兄弟招呼了下,然後吩咐了一聲,因為在人家的地盤上,這是禮節性地問題。隨即,這個家夥卻又壓低了嗓子忽然加了一句:“外邊馬上再有人來,給我折騰點時間。”

“是。”

沈澄選擇了無視,無視著不遠處,老部長地警衛那抖動的耳朵,還有奇怪的表情。他又回去了。

裏麵梁軍在解釋著整個事情的過程,以及必要的開支,包括如何控製影響,乃至怎麽讓對方心甘情願地。他在幫沈澄說著。他既然開口了,沈澄不好多嘴了,隻好在那裏聽著。

每一條命令,都是梁軍下的,沈澄執行的,一切和沈澄無關。就這麽個意思。

說完了,外邊的人也進來了:“首長。何先生說這裏隨便你們使用。”

沈澄看著穿黑對襟,一副舊上海打扮的內宅子弟,拖著港台腔嘴裏說著首長二個字,很想笑,但是忍住了。部長已經站了起來:“去看看。眼見為實。哼。梁軍不要以為我糊塗,沈澄膽子太大。”

沈澄不吱聲。不喜歡這種感覺。不若江湖逍遙。

默默的在最後,走進了休閑室,接過了帶子,直接放進了機器內。

畫麵在一段空白後,跳躍了下,閃現了出來。梁軍地臉成了大餅似地,可笑的從鏡頭前挪開,隨即他出去了。沒一會兒,聲音傳來了。

沈澄尷尬無比,早知道再跳一點地,這不是搞的梁軍故意似的麽?

後麵那座大神咳嗽了一聲。肚子裏果然能撐船,沈澄卻總覺得梁軍在狂草著自己。看了看他。梁軍的眼白對著他呢。

不過畫麵上的一切吸引了所以人地注意。

吳督察不愧督察之名,一副東廠嘴臉,大大咧咧的背著手來回踱步,然後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梁軍的位置上,滿口組織滿口紀律。耀武揚威。

梁軍卻孫子似的,直到爆發。

漫長地二十多分鍾就這麽過去了。周部長澎的一下拍了身邊的沙發把:“梁軍,你這是故意設計的吧!”

劉良才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梁軍站了起來:“是的,我知道他會囂張,這個人一向如此。我怕領導看不清他的麵目……”

“梁軍。”劉良才急了周部長冷笑:“出息了你。我還要你提醒?”

沈澄默默地看著。

梁軍不吱聲了,站了那裏,站的筆直的:“不敢。”

“是不是以為我撤不了你?還有你,沈澄。”周部長冷冷的看著沈澄:“膽大妄為,做事無法無天。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

沈澄繼續沉默。

“是我要他幹的。”

“全是我自己地主意。當時軍哥負傷在醫院。”

“好。好,義氣,你們還像個警察麽?”

“不像,但是我也不想這樣。”沈澄低聲地道:“事情全是我自己去主動辦的,軍哥當時在醫院。”

劉良才傻眼了。梁軍急的回身一個耳光:“你混蛋!”

沈澄沒讓。

看著周部長:“我很冷靜。國法要怎麽處置我,我接受!但是我有話要說,梁軍這麽做,既叫設計,也叫給他一個舞台,他該如何還是如何。周部長。他在您的麵前。會這樣麽?他不會,你永遠不會知道他的這一麵。而您知道他為什麽和梁軍這樣麽?您知道梁軍為什麽一個山北人編製卻到了江海麽?你不知道。”

“沈澄!”

“讓他說。”周部長擺手。看著沈澄,加了一句:“有什麽說什麽,我今天有耐心。”

沈澄淡淡地一笑:“在澳門,各大勢力盤根錯節,比起國家力量來,的確可笑和不堪一擊,但是在這個局勢下,隻有因勢利導,要在他們之間緩和衝突,平穩過度,特區特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是在這種環境下,我如何像個警察該有的樣子?要成為靶子麽。為了需要,我們做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包括外在形象的需要和言談舉止的需要,但是我沒想到有一天,這一點也成為吳督察批評我地理由!”

“另外。十五年前……”沈澄一字一句地說著。直到全部說完了。

劉良才也不吱聲了,他不知道這件事。驚異的看了下梁軍,就連周部長也吃驚看了他一眼。梁軍自嘲地一笑:“不是領導你提拔我,我也不會有今天,其中更有沈澄的功勞。”

“你表妹現在呢?”

“死了。老領導你不是知道我孤家寡人了?”

“怎麽死的?”

“我們這個年頭的女人,哪裏是沈澄這麽大年紀的?難產,我想,我妹子如果找對了人,怎麽也不會直到很晚才結婚,然後隻活了三十多歲。這就是我設計他的理由。沒有國法,我會殺了他,可是我知道,我妹子不會讓我這麽做的。”“我不知道這些情況。但是你們前段日子的所作所為,還是要批評的。梁軍你在黑沙灣設伏,卻害了同誌。而沈澄在香港綁架,並且居然瘋到封鎖全港,聯係澳門。劉良才你也跟著他瘋。這是沒有出意外的,假如出了意外呢?香港鬧出事端來,會有多麽壞的影響?”

看了一眼眉眼崢嶸的沈澄,周部長點著他:“剛則易折。你很出色,優秀。但是不要太自我為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現在不是一名普通的人民警察,你現在是代表了國家,在澳門這些社團裏,你做了很多,功效很大,我不是沒有看到。何先生一輩子風雨,能讓他看重點名推薦的人。自然不簡單,不過你太狂。”

“老領導。”劉良才在陪笑。氣氛緩和了?

“你閉嘴。你的事情我等會和你單獨算賬。沈澄我問你。假如香港那邊鬧出什麽事情來,你怎麽辦?殺了你就可以消除影響了麽?”

沈澄不吱聲。

“你父親是老公安吧。”

“是的。”

“在你的故鄉,能這樣麽?”周部長說著忽然搖頭:“算了,你在江城的事情也是這樣。”

劉良才和梁軍全偷笑起來。沈澄也有點尷尬:“我那是沒辦法。“但是我在這裏警告你。從此以後必須收斂。聽到沒有?”

“是。”

“該有的處罰。還是會有的。而為國家做地事情,獎勵也是該的。據說你還假公濟私的,為家鄉招商引資?”

沈澄苦笑,怎麽從自己開口為梁軍抗,現在就成了自己是主角了?

“下麵,你將要麵對的。是高智商的對手。你知道麽?”說著,周部長看了下劉良才。劉良才在搖頭:“我還沒來得及說。”

“也是,我才和你談地。”周部長拍拍腿:“老了。沈澄,你記得曾偉麽?”

曾偉?

沈澄猛的看向了劉良才。劉良才也看著他。曾偉,怎麽記不得。那個跑掉了的家夥。那個耍了自己的家夥。不過自己那次。是配角。也逆天了。堂堂的衙內被自己胡攪蠻纏到落荒而逃。

“恩。就是他。”周部長笑道。

沈澄一瞬間徹底確定了,自己簡直神經病,周部長分明就是護著劉良才梁軍才來的,怪不得越說越放鬆,特麽地。可是之前劉叔軍哥他們說的那麽的扯,又有吳白臉是他的跟班。沈澄還當不是一路人呢。原來就是煩的那個吳白臉背後玩煩心花招?也是,地位在這裏,再是一係地,下麵地小蝦米對這些大佬來說,也就揮手撤了的事情。不是機緣巧合在澳門。去香港收拾張子強。然後讓何先生看重推薦,加了自己籌碼。再到現在。梁軍拍下了實情。

那家夥裝模作樣的丟丟陰話,這邊沒機會接上話,還真難說。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看來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安排人拖住他們在外邊?沈澄忽然奇怪,怎麽這麽長時間沒來?

正想著,來了。

據說何先生“偶遇”他們地。周部長立即神色難明的看了沈澄一眼:“你們先出去吧。寫份詳細的書麵材料給我。做深刻檢查。劉良才你和他談下曾偉的事情。”

“是。”

沈澄聽了這消息,差點樂壞了,他惡狠狠的瞪了姓吳的一眼。姓吳地很低調溫順地,有點不對頭。憋。

然後沈澄跟著一樣得瑟的劉良才梁軍向外走去,從氣勢上看,一看這三個人就是一路貨。

“你先去何先生那裏。趕緊謝謝人家。”劉良才看著沈澄。梁軍也拍了下沈澄地肩膀。雖然剛剛打了他,卻是為他好,可是這小子卻又是為了自己豁出去了。

值啊!

沈澄點點頭,摸了下自己臉,對梁軍比劃了下,灑脫的一笑,向後麵走去。

劉良才看著梁軍:“福將。”

“………是啊。”梁軍麵對何先生居然能“親自遇到了”姓吳的這一出,實在也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而沈澄此時,卻是一本正經的琢磨著。

他對何先生真的是…

老爺子能有今天,就是因為這些細節吧。

真的,做什麽都很到位,真的很到位,難怪能到今天,為自己這個小蝦米,他都能親自出動,一護就護到了底,且看事透徹,從自己關照他門下人的話裏,就知道了自己今天要幹嘛。

賭王啊,這才是賭,因為他在人生裏無處不下注,無處不成牌,所以最後才能無處不坐莊!

想以那姓吳的老白臉的智商,也該能領悟到,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他麵前,那位對他笑眯眯的何先生悠閑卻堅決,對他來說不可逾越的身影,和滿口胡扯的背後,藏著的立場是為了誰。怪不得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