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絕症

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睡著了,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人了。看看窗外,天色也已經暗了,奇怪,怎麽田歌他們還沒回來呢?

先把燈打開吧。我試了試,身子雖然沉重但還是能移動的。就慢慢地挪下床,向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居然還算輕鬆,不禁讓我心頭大喜!看來終於不用天天待在**了,我陶勇終於又回來啦!

當下心念一轉:不如出去稍微走走吧,多活動一下恢複得也更快一些。

開了門來到走廊裏,卻並沒有看到燈光,也沒見到一個人影。怎麽回事?

心裏不禁笑道:不會……又是做夢吧?當下用手掐了一把大腿,立刻疼得咧起嘴來!看來並不是夢,那人都跑哪去了?

剛在心裏嘀咕呢,就見旁邊屋裏走出一個人來。和我一樣一身病號服,看來也是這裏的患者。

看那身材像是個男人,我就走上去一拍他的肩,說道:“哥們兒!這兒怎麽這麽黑,停電了?”

他卻不理我似的,繼續向前走。

我覺得很奇怪,緊走幾步跑到他前麵攔住他問:“怎麽不理人哪?”

這下子就看到了他的臉,當時嚇得我倒退了幾步!隻見他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一對眼睛無神地瞪著前方,像是完全無視我的存在一樣。

這時旁邊的病房裏突然傳出號哭聲,有人在大喊著:“天哪,你怎麽就舍下我去了啊?……”

我趕緊閃開讓那哥們兒過去,然後跑到那病房門口往裏麵一看,隻見一個和剛才那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躺在**,麵如死灰,已然毫無生氣。但並見不到底是什麽人在哭!

難道說:我剛才看到的是脫竅的靈魂?!

心下正自大駭,一回頭,隻見一圈白影圍住了我,個個如同剛才那人一樣,都是臉色煞白,雙眼暴突,伸出又細又長的手臂過來抓我,嘴裏紛紛說著:“都是因為你我們才會變成這樣,你還我們的命來!”

不對,這絕對是夢,我立時反應過來。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但那些手臂已經迅速迫近,幾乎已經可以感到陣陣陰冷之氣撲麵而來!

我驚得伸手想去抵擋,鼻前卻突然飄來一陣幽香。這香味好熟悉,但不是茶香也不是藥香……我猛然想到,這是孟伊玲身上的香味!

抓住這與現實聯接的唯一一絲線索,我身子一震,驚醒了過來,額頭兀自冷汗涔涔。

一睜開眼睛,果然孟伊玲正坐在旁邊!看到我的表情,奇怪地問:“怎麽了,做惡夢了?”

我卻立刻急切地問她:“那場爆炸裏有人傷亡嗎?”

她聽了臉色一變,眼神有些閃爍地說道:“嗯……傷了十幾個人,二樓庫房的管理人受傷太重,後來沒搶救過來。”

我聽了胸口如同遇到重擊,心裏方寸大亂,嘴裏喃喃地說:“那個管理人,是不是一個男人,大約180的個子,很魁梧,方臉大眼,下巴附近還有一道疤?”

孟伊玲聽了一愣,說:“他和你一起入院的,我當時看見了,好像差不多,你怎麽知道的?”

假如,假如這一切真的是因尋宗血咒而引起的,那該為這次事故負責的豈不是我?先是連累王建國受傷,又造成這麽多的傷亡,接下來還會有什麽?頓時心裏如被撕裂一般痛楚起來。

她見我閉著眼不說話,猜到了我的心思,趕緊說:“你別多想,事故調查已經有結論了,是因為氧氣瓶部件老化造成的,雖說……雖說確實是意外事故,但是和管理人的失職也是有一定的關係的……”

沉默了半晌,我突然睜開眼睛問她:“伊玲,你覺得我父親研究的那個課題真的有戲嗎?”

話題突然的跳轉讓她有點意外,但還是篤定地回答我說:“嗯,不止是有戲而已。”

我一聽這話,心裏一下子萌發了很大的希望,急不可耐地問:“怎麽講?”

孟伊玲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其實你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去探討這件事,但是為了讓你安心,我還是會先和你大致說一下。你答應我,聽完了也不先不要想太多,一切等你身體恢複了再說。”

“好!”我痛快地應道。

正在這時,門一響,田歌和王建國回來了。他們一看孟伊玲和我離得這麽近地在說話,立刻麵露尷尬,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進來還是該出去。

孟伊玲卻回頭衝他們笑著說:“你們進來吧,一起討論下也好。”

大家分別坐定,孟伊玲才說:“你的這件事我回去想了好久,也查了很多資料,因為之前受陶老師的啟發,本來就做了很多研究,現在感覺更明晰一些了。”

“她原來聽過我父親的講座,所以叫他陶老師。”我對田歌和王建國解釋道,生怕他們會往我身上聯想。

他們果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心下慚愧,雖然我把這二位忽悠得夠嗆,實際上卻是連老爺子的腳邊兒也夠不著的。

孟伊玲繼續說:“你之前說,懷疑尋宗血咒是在身體裏植入了一個病毒,這種說法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它不是一個病毒,而是一個標識,這個標識讓你和其餘的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我奇怪地問。

“不是我們所能看得出來的不一樣,”她回答說,“但是這個世界能感覺得出來。”

“怎麽聽著好像我跟一個大人物一樣!”我傻樂起來。

“應該說,恰恰相反,這個標識讓世界視你為異類。”孟伊玲糾正道。

我本來就一直是一個異類,這一點已經被無數被我捉弄和折磨過的人們表達過了。我無奈地想。

“之前我和你們講過,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這幾個東西實際上是同一個東西。這個思想其實也不是我首創的,而是當年你父親提出來的。

引申到你這件事上,如果說當下的世界、自然、所有的環境都像是一個人一樣,那麽你就是這個人身體裏的一個異常的存在,打個比喻來說,就像是……癌細胞一樣。”孟伊玲說到這兒,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表情。

但我的表情此刻就像膜拜天神的信徒一般,無知地、崇敬地、投入地看著她。

“你也是學醫的,應該很清楚這個機理,人體一旦感受到身體裏的異類,會啟動免疫係統去消滅它,但是免疫係統有時是不分敵友的,會連正常的細胞一起消滅。得了癌症的人在中醫的眼中,體現的就是大寒症,病人到後期會手腳冰冷,身體的正常平衡也完全被打破,是因為免疫係統的過分啟動會消耗人大量的氣血,最終元氣耗盡而亡。”孟伊玲解釋道。

“可是按那絹書上所說,應該從成年的時候就開始顯現了,古人不是十幾歲就成年了嘛,現在我都活這麽大了,怎麽剛開始鬧騰?”我問。

孟伊玲卻完全沒有被問倒,而是早有預料一般地回答說:“你的家鄉我沒去過,但是查到了它的地圖,是不是三麵環山,一麵是河?”

確實如此,我點了點頭。

“我師父精通風水之術,我也略懂一些,這種風水格局叫做‘鎖龍局’。意思是龍在一飛衝天之前,會有一段潛伏的時期,在這種鎖龍局中潛伏,對隱藏龍氣、積蓄力量是最為有利。我猜,是因為你生活在這種環境裏,你身上的標記受到了抑製的緣故。”她說。

啊!我懊惱地拍了一下大腿,把他們三個都嚇了一跳。

“怕不得之前趙叔一直不讓我出來,怕不得我一來北京就出這麽多事,早知道應該一直窩在家不出來的!”我嚷嚷道。

孟伊玲卻搖搖頭說:“沒用的,潛伏期再久終究也是會發作出來。中醫上有一個故事,說的是春秋時有個晉景公生了重病,有一天做了一個夢,說有兩個小人在商量,隻要躲到‘膏’和‘肓’中間,藥力就達不到。後來晉景公的病果然不治。病入膏肓這個詞就是這麽來的。‘膏’指的是心尖處的脂肪團,‘肓’指的是**經所連通的中隔膜處,剛好心屬火,**屬水,山在八卦上也有火象之說,應了環山麵水這個格局。”

我一聽頓時泄了氣,按她這個說法的話,我這個異類已經被免疫係統發現了,不僅我不從家鄉出來沒用,現在再回去也是沒用了。

“可是,”轉眼我又想到一個說辭,“我怎麽知道遇到的這些事到底隻是普通的意外?還是真的因為身體裏有什麽標識呢?”

這回倒是旁邊的王建國搭了話:“會不會你家祖先留下絹書和血磯爐就是為了給後人一個提示?如果真當是普通的意外的話,可能也就枉死了吧。”

“可是這麽有威力的標識是怎麽留下的?留下這個又是為了什麽?”我還想掙紮一下。

果然孟伊玲也搖搖頭說:“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記得當時趙叔他們也是說,這件事最後還得靠我自己來解決,如果孟伊玲單靠現在的線索就什麽都知道了,那上千年來這個問題也早就被某個大神解決了吧。

還有最後一個疑問,我問道:“那我現在到底能做點兒什麽呢?”

“你也聽了這麽半天了,該休息了。”孟伊玲卻突然站起來說。但我看她的臉上分明寫著:這事現在我還不想讓你知道。

還沒等我抗議,她已經轉頭向田歌和王建國說:“走,咱們出去吧,讓他睡一下。”接著就拉著他們走了出去。

我躺在那裏,心頭紛亂不已,這次事故連累了這麽多人,我是絕對不想它再次發生的!可是隻要我活著一天,看樣子事件就不會平息啊!如果說是因為我而令這世界得了絕症,那又是誰令我得了這個難以抉擇的“絕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