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托付

我們四人一聽,都是一驚!

暴亂?這對於官方來說,得是多麽嚴重的事,怎麽眼前這位章大人卻顯得並不緊張,說起來和聊家常一樣呢?

沒等我出言發問,章邯已經繼續說道:“一個月之後,朝廷會派人來巡查這工事的進度。我們現在懷疑有人正在策劃著利用這次機會興風作浪,但具體目的到底是什麽,現在還完全不清楚。”

我聽得一頭霧水,不禁問道:“既然還在策劃之中,您又是怎麽知道有人有這樣的意圖呢?”

他低頭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大概半個月前,我手底下有一名署吏被發現死在了自己的住處,沒有什麽外傷,非常像是因為什麽急病暴斃身亡的。巧的是,這個人負責保管的,正是這驪山陵工事的設計圖,以及目前參與這工事的自上而下所有人員的人事案卷。”

“莫非那些資料被盜了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說:“我事後專門派人全部盤查了一次,發現什麽都沒少。”

我聽了一愣,什麽都沒少的話……

章邯大概也看出我的疑惑,說道:“確實,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似乎也並不能推斷出什麽。但就在前不久,曾經發生過一次亂民衝擊外圍防禦的事。雖然當時大部分人已經被消滅或者抓捕了,但他們背後還有多少人,卻是不得而知。時間相隔這麽近,不得不讓我心有戒備。假如真的還是那些人在動手腳,試圖裏應外合再次起事的話,那可就不那麽容易應對了。”

“原來如此。那章大人又是如何把這件事和下個月的巡察聯係到一起的呢?”我又問。

“這……大概算是一種直覺吧。”章邯卻是這樣答道。

普通人來講的話,直覺大多數時候是不太靠得住的,但章邯就不一樣了,這皇陵工程中光勞工就有幾十萬,加上軍方的守衛,以及各級辦事的官吏,事務之繁多、情勢之複雜絕對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他管理這種地方這許多年,如果說他講到直覺的話,那就不僅是隨想,而是一種經驗積累所迸發出來的靈感了,可信度還是非常高的!

而且我們幾人初來乍到,我相信章邯也不會把百分百的老底都交待給我們,有些信息不太方便明講的,以“直覺”來一帶而過也很正常吧。

我當即會意,點頭道:“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就是要我們在巡察之前把這件事查清楚,把可能的暴亂扼殺在萌芽階段,是嗎?”

章邯微笑點頭,事關重大,我們心裏都清楚,但他能如此淡定的對待,還是令我心生欽佩。

那,接下來就是行使職權的名義問題了。

沒等我說話,章邯非常主動地說:“我已經安排好了,四位表麵上隻是來協助這工事的,憑我的手令可以出入這裏的大部分地方,查閱各類案卷,但暗地裏,希望你們能利用這個便利全力調查這件事,如有發現,直接和我說就可以了,對其他任何人,我都希望你們能保守秘密。”

我們四人相視一眼,均是點頭應承。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我突然故作輕鬆地問道,“為什麽章大人會想到叫我們四人來呢?真要調查這工事內部的事,怕還是內部人最便利吧?”

章邯卻一點兒也沒對我的問題感到奇怪,望著我緩緩說道:“我剛才說過了,對其他任何人,都希望你們能保守秘密。”

我頓時明白了,看來這保守秘密的範圍,不僅僅針對這工事中最底層和最大眾的勞工,也包括這裏麵的各層級官吏,甚至衛杳將軍下屬的軍方人員!也就是說,章邯現在所懷疑的對象,幾乎涵蓋了這方圓百裏之內的每個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叫我們來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相對於這工事而言,我們四人是純粹的外人,雖然可能會因為不了解情況而產生一些不便,但卻幾乎不可能與其中的人有什麽利益瓜葛,更沒有理由去和什麽人同流合汙,風險會大大降低!

至於不動用朝廷裏其他的人,也很好理解。現在這事還隻是處在懷疑階段而已,如果向上麵去匯報聲張,萬一是子虛烏有,難免難堪,而且章邯現在是這裏的總負責人,萬一上頭查下來,真的從他手底下發現了企圖參與作亂的人員,他是難逃失職之責的,聲張這事,豈不是自掘墳墓?

而我們四人,隻不過是區區河東郡守手下的門客,身無一官半職,人微言輕,就算被我們發現了什麽,講了出去,別人也不可能相信。再不濟,就算悄悄將我們四人抹殺,也不會引發什麽麻煩的。

我最後望了章邯一眼,心想:殺人滅口什麽的希望隻是我想多了,但萬一不幸走到那一天,您才真的會明白,什麽叫做河東四賢的!

沒一會兒,章邯已經在一張絹帛上寫了一道手令,交給了我。

見事情已經基本上交待完,我將手令放好,就打算行禮告辭,但是章邯卻突然轉頭對桑青他們三人說道:“可不可以請三位在帳外稍等一下呢?我想和墨晏公子講幾句話。”

我一怔。但既然他這麽說了,另外三人望了我一眼,也就先退了出去。

“墨晏公子,”章邯說,“你的大名我確實是聽得不少了。”

“大人不要客氣,叫我墨晏就行了。”我趕緊糾正他,這要是論名聲,我哪能和他比啊!隻不過我不太方便把他未來的輝煌提前講出來就是了。

“嗬嗬,都好,要說你給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恐怕就要論當初暮春君就任河東郡郡守時那場對論了。”他笑望著我。

壞了,聽他這意思,是要談起墨晏的過去,就是我怎麽想也想不起來的那部分,要是我答對不上,豈不是當場露出破綻了!

必須阻止他!我於是連忙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墨晏真的隻是一屆凡人而已,能略得虛名,真的隻是承蒙郡守大人提攜而已。”

“不要謙虛嘛!”他卻不肯罷休,“暮春君固然是識才有方,但你對他的強大助力也是事實。旁人隻知墨晏公子能言善辨,了解內情的人非常少,然而我卻有緣得知了。從那時開始,我就一直想找機會見識一下,看來,此次就是最好的良機了!”

“內情?”我有些詫異。

他卻神秘地一笑,低聲道:“察心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