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穿鑿附會

在我麵前呈現出來的,赫然是一個大大的丹爐,而且和普通的青銅爐不同,它看上去通體透明,倒很像是用玉石之類的材料做成的,上麵似乎還有隱隱的花紋,如同古老的咒語一般彎彎曲曲的文字,但卻一個都不認得。

這是……我心中無比震驚,這東西簡直就和我家的血磯爐一模一樣!隻不過,尺寸上要大出太多了。

“樸翁,這是什麽東西啊?”我抑止住內心的激動,強裝平靜地問道。

“沒看出來?這是個丹爐啊!”他撇了我一眼,像是在譏笑我的無知。

“可以一般丹爐都是用金屬打造的吧,這種材質的也太少見了!”我辯解道。

樸翁卻不急著回答我,而是伸出手,在這巨型血磯爐上輕輕拂過,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思索著什麽。過了半天才開口說道:“這是一個謎,一個等待我去解開的謎。”

“什麽謎?怎麽解開?”我連忙問。

“為什麽要告訴你?”他卻白了我一眼,態度很不友善。

我抓狂了,叫道:“是我幫你把它搬過來的好不好!好歹你也得讓我知道我為什麽遭這罪吧?”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故作神秘地點頭道:“好吧,看你這麽可憐,就透露一點兒給你好了。這其實是古已有之的一件神器,據說解開它的秘密就能掌握長生不老之謎哦……”

“隻可惜是個仿製品……”我喃喃地說道。

“你說什麽?”樸翁大驚。

“沒說什麽啊……”我連忙掩飾。

但這老爺子卻真是聽真了,猴子一樣跳了過來,蹲在我麵前問道:“你說是仿製品,你怎麽知道是仿製品的?”

我向前一探身,盯著他的眼睛,狀似天真地問道:“為什麽要告訴你?”因為我算是明白了,和這個老小孩打交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比他還像個小孩。

他一怔,轉瞬明白我是在報複他,立刻滿臉堆笑道:“那要怎麽才肯告訴我呢?”

“嗯,讓我想想哈……”我假裝在認真地思考,起碼到看膩了他滿麵焦急,一副火急火燎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才慢悠悠地說道:“交換吧!我們把自己知道的關於這個東西的事都告訴對方,輪流著每人講一段,公平合理,怎麽樣?”

“哦?”樸翁的眼睛一亮,口中嚷道,“這個有意思,那就開始吧!我……”

“哎!”我一伸手攔住他道:“這大太陽曬著多難受,我們進去帳篷裏說吧。這東西放這兒也不合適,我就勉為其難,幫你搬進帳篷裏去吧。”

“為什麽要搬進帳篷裏去?”他奇怪地問。

“這人來人往的,大家都會看到的吧……”我覺得這個理由非常順理成章。

“看到的人多好啊,萬一有什麽其他的知情人,能提供給我更多的信息,我豈不是求之不得!”他卻這樣說著。

我愣住了。血磯爐一直被視為不祥之物,會給它的持有者引來災禍,所以遁形避世是很自然的事,我已經完全習慣了,除非必要,是極少會拿出來示人的。

但樸翁這個則不一樣,擺明了是件贗品,即使給人看到也不會怎麽樣,反而有可能因為被注目而帶來真品的線索也說不定!別的不說,他剛才這麽一亮,不是就吸引了我——一個正牌血磯爐的繼承人嘛!

其實如果真正的血磯爐在我身上,我也是不敢這麽輕易就承認自己與它扯上什麽關係的,但現在我自己也失去了血磯爐的蹤跡,隻要有一點機會,我都應該去嚐試一下,畢竟它才是我存在於這段曆史之下,周旋於爭鬥之中的唯一理由。

當即點頭道:“好吧,反正是你的東西,你隨意好了。”

二人於是丟下那大大的血磯爐,走進了他的帳篷。沒等我在榻上坐下,樸翁已經迫不急待地說道:“我開始了!這東西的確是我仿製的,因為一個機緣我得到了它的構造圖,想好好研究一下,但是沒有實物的話很難產生什麽靈感啊!就做了這個。該你了!”

“構造圖?是個什麽樣的東西?”我問道。

“不是說好了一人講一段嘛!該你了!”他不滿地叫道。

“你都沒說清楚啊,我當然要澄清一些細節了!要是我也講得不清不楚你也肯定不滿意的對不對?”我一攤手道。

他有些不服氣地盯著我,卻也反駁不出什麽,嘴裏說道:“怪不得章邯說你是個難纏的小子……”

“什麽?”我假裝聽不到。

“沒什麽!”他終於乖乖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絹帛遞給我道,“就是這個了。”

我心裏對於他口中的“構造圖”是有期待的,非常希望它就是與血磯爐有關的那份絹書。但一看他手裏這東西的材質,立刻看出並不是,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展開一看之下,卻是相當的驚訝,因為裏麵所記載的內容,卻是和那絹書別無二致,上麵所畫的血磯爐圖形,也和真正的血磯爐一模一樣!隻不過就算是在正品的絹書上,也隻是畫出了圖形,並沒有標明尺寸,也難怪這老爺子會按照標準丹爐的大小來仿製了。

更令我振奮的是,現在再看到這份絹書,我發現上麵的字我已經全部都認得了。我相信這個能力是來自於墨晏,這個年代流行的文字仍然是小篆和隸書,但是這位才學卓絕的河東才子,卻連甲骨文也有所涉獵,真是幫了大忙了!

我快速地把絹帛掃了一般,和當時田歌所翻譯出來的內容並沒有太大的出入,除了血磯爐的圖形之外,記錄了陶家世代因尋宗血咒而命運多舛、少子早夭的不幸遭遇。但在最後一段,有幾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幾個看上去不太像是正文,卻像是注腳的文字,用簡短但是令人產生無數遐想的筆觸記載著:犧牲者,得永生。

這幾個字瞬間令一張我有些不太想再去麵對的容顏出現在了腦海裏……然而更令我困惑的是,為什麽這樣的說法會被記載在血磯爐的資料旁呢?

最明顯的,單看對血磯爐背景的描述的話,給人的感覺就是徹底的不祥,無法擺脫的傳世詛咒,莫名其妙的噩運傳承而已,偏偏“犧牲者,得永生”這幾個字被寫在結尾處,尤其“永生”二字,卻讓人頓時莫名地有了一些新的期待,就像這詛咒和噩運成了一扇通向永生的大門一樣!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麽我陶家的倒黴是有目共睹的,但血磯爐卻還是引來如此多的關注甚至爭奪,從而也給我們陶家人帶來更大的壓力和更多的悲劇呢?難道這些人是傻瓜嗎?明知是詛咒還想分一杯羹?現在卻突然驚覺:難道說今天我所看到的這六個字,就是始作俑者?!

見我望著這絹帛一會憂一會喜一會又呆若木雞,一旁的樸翁可是急壞了,最後幹脆一伸手過來把絹帛奪了過去,叫道:“看夠了沒有哇!這回沒問題了吧?該你說了!”

“我要說的很簡單,我見過真品,所以知道你這個仿製品!”我心裏仍然沉浸在這殘酷真相帶來的打擊中,嘴上隻是這樣簡潔地說。

“啊?”他瞪大了眼睛,顯得有點難以置信,接著問道:“你是陶家的人?”

呃,他這個問題直指真相,真的令我始料未及!“見過真品”怎麽就和“是陶家的人”聯係到了一起呢?一般人都頂多會問“在哪裏見過”“真品什麽樣”之類,不會一下子跳這麽遠吧!但轉念又一想:難道這人認識陶家的人?

索性直接問道:“難道你認識陶家的人?”

他搖頭道:“那怎麽可能,陶家人那麽神秘,想找也不容易……不過你要是姓陶的話,我不是就認識了!”

不知道為什麽眼下我卻沒有氣力去隱瞞什麽,坦然地點頭道:“不錯,我是姓陶。”

“啊!”他卻跳起來叫著,“我順口胡說的,你竟然真的是啊?!”

……無語了,眼下我真的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