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遊說

但眼下這些細節都不如另外一個問題更重要,那就是徐福為什麽要玩弄這樣一出把戲?正像他說的一樣,他們分已各不相幹,倘若不是這鯨鯊突然出現,墨晏和孟薑也不會再次造訪。他這樣的人,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會做多餘事情的那種人,更何況是這樣大費周章的事呢?

孟薑的眼光向周圍的人掃去,大都是曾經見過的麵孔,而且根據她的了解,相比於之前遇到的呂望那些弟子,麵前這些人的身份更傾向於“謀士”或“夥伴”多一些,徐福剛才和他們聚在一起,肯定不會是閑聊這麽簡單吧。

而且從剛才他們一進入這裏呂望一幹人就衝出去的情形來看,那幫弟子正是擔當外圍防禦的主要力量,在一條鯨鯊腹中這樣的隱蔽環境之下,還要特意安排人防衛,是在防範誰呢?抑或是,因為眼前這些人商議的事情過於重要,在防範的是他們內部的另外一部分人?

“墨晏公子,”徐福輕鬆地笑道,“老夫的性子就是喜歡體驗一些稀罕事,現在有這樣的機會,當然不會錯過了。老實說,他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就連老夫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真是大開眼界啊!”

突然開始自稱為“老夫”,除了戲謔之外,恐怕也有些倚老賣老的意味在裏麵吧。

除此而外,他所說的理由也顯得並沒有瑕疵,很難辯駁。就算懷疑他另有深意,在這樣順暢的言辭之下,一時間恐怕也無法找到追問的突破點。

沒想到墨晏卻突然沉聲說道:“那個人,你說的那個善於驅使魚群的弟子,親手把這鯨鯊化為活傀儡的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這話一出,徐福臉上的笑意竟也是一斂。

這個道理,徐福和孟薑也是最為清楚。萬物自有定序,勉強去改變這個定序,是要付出代價的。創造的奇跡越大,需要的消耗也會越大,從先前孟薑施展法術後變得無比虛弱這個事實中已經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

而且,在驅使外物這類的道法之中,難度更以驅使的對象類別為序,最易的死物、其次為植物、再次為活物,活物之中,又以有意識的人類為最難,常識之下,在無法暫時抑止對方意誌力的情況下,幾乎是無法實現自由操控的。

同樣的道理,不管用什麽方法將這樣一條大魚變成容器,並按自己的意願行動,也需要施術者做出很大的犧牲,而且操縱鯨鯊雖然不比操控人類,但因對方體量龐大,消耗自然也會是巨大,如若不是借助多人的力量,這獨自支撐的一人,恐怕已然殞命了。

“你們不是想知道我借此次東巡到底意欲何為嗎?既然我們竟有緣再次相見,我就告訴你們好了。”徐福長出了一口氣,正色道。

孟薑和墨晏對視了一眼,擺出了靜聞其詳的表情。

徐福於是鏗鏘有力地說道:“如今世人隻知竊國為王,世間正道皆為王道,卻忘記了自上古以來,有德才者治國,得民意眾者得天下,才是正道!我徐福雖不才,卻意在效仿黃帝之製,任人唯賢,還政於民,教化眾生,建立的不是我徐福的天下,而是眾人的天下,真正大一統的天下,永續的天下!”

這段話言之鑿鑿,擲地有聲,不僅令孟薑和墨晏動容,站在徐福後麵的那十幾人聽了,也是個個肅穆,微微點頭,顯然也是早已有了這樣的覺悟。

“我當然也知道這樣宏大的願景實現不易,所以現在才求才若渴,廣聚群賢,而且一旦誌同道合,我也會當他們手足兄弟、親朋摯友一般對待,絕對不敢相負!但光有意願顯然還不夠,包括我本人在內,都隨時準備著為這永續之國的理想而付出一切,甚至於以性命相搏!”徐福又說。

原來如此!孟薑心下歎道。他突然提出這個話題,最後是想說明這個問題,即是說,在直奔所謂理想國的大旗之下,那個為馴服這活傀儡的弟子即使一死,也是死得其所。

而且從當場的氣氛來看,這個自願獻身恐怕也是實情,能讓擁有如此神力的人自願犧牲,用的怕也隻能是敢為天下先這種級別的願力吧。

看來,真正精到的操縱人心之術,並不止於用法力令對方行動,而是像徐福這樣,自然而然地使對方按其意願行動,以至於到了拚上性命都不知不覺的地步,才是得其精髓!

正想著,感覺腳下微微顫動。其實自從進到這個空間裏來之後,腳下一直有種軟軟滑滑的感覺,似乎都有點習慣了,如果不是眼下的這個顫動與之前的幅度略有差別,也不會突然察覺到的。

墨晏像是也感覺到了這個顫動,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所以啊,”徐福稍稍提高的聲調,“我再次誠摯地邀請二位與我們一道。相信你們既有一身修為,也一定希望有大展拳腳的所在,難道我所設想的這理想之國,不是非常合適的環境嗎?難道將畢生所學皆傳授於我們的子民,令人人皆有能,更可為民眾之國出力,不是平生一大快事嗎?”

卻見隨著他這樣絮絮叨叨地說著,墨晏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終於,他脫口而出道:“糟了!”

孟薑被他喊得一愣,一時沒有意識到這句“糟了”和徐福的這番招安有什麽關係。墨晏已經快步地朝她走了過來,低聲道:“我們快走!”說罷拉起她胳膊,飛身跳下船去。

兩人乍一落地,直感覺腳下的震動感更加明顯。“發生了什麽事?”孟薑一邊跟著墨晏飛跑一邊喊道。

“他是想拖住我們!”墨晏簡潔地解釋道。

拖住我們?孟薑感到詫異,下意識地回頭向船頭上望去,隻見徐福高高佇立船頭,目光早已失掉了剛才的熱忱,隻是冷冷地直視著他們,漸行漸遠。

“拖住我們想幹什麽?”孟薑又問。

墨晏臉色有些沉重,片刻之後有些音調不穩地道:“大開殺戒!”

沒等孟薑確切地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正前方已經有一群人迎了上來,個個利刃出鞘,嚴陣以待,正是之前攔截過他們的呂望一行人!

見他們殺氣騰騰的氣勢,已再不是之前那略帶試探的小打小鬧,是真的要與二人死鬥一番了,難道這“大開殺戒”指的是這些人?

但墨晏見到這群人卻是腳步絲毫不停,就在對方形成一個扇形合圍過來,槍、矛、劍、戟各式兵刃如叢,紛紛向他招呼過來的一刻,他突然大喝了一聲:“讓開!”

這一聲音量並不大,卻穿透力極強,迅速地被四壁反射回來,再傳入眾人耳中時,嗡嗡連響,震得耳膜巨痛,腦中隨之一片模糊!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動作都是一緩,而眼前墨晏和孟薑的身影卻像是鬼魅一般,已經穿過了眾人的包圍圈,快速地向出口處奔去。

“豈有此理!”呂望氣得大叫,手已經伸入袍袖,快速地拿出一樣東西,抬手就要向二人的背影拋將過去。

“大師兄,不要啊!”有人在喊著。但呂望已經怒火攻心,哪裏還聽得進去,一轉眼手中的東西已經飛了出去,開始時還是彈丸大轉瞬便分出數重複影,呈傘狀擴張開來,向二人兜頭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