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靈感

酈山腳下,皇陵大營中,我,為了追尋家族秘密,溯曆史而上的一縷枯魂。此時,因為陰錯陽差地觸及到了我所寄托的這個軀體——被譽為“河東四賢”之首的墨晏公子的舊時記憶而陷入了錯愕之中。

眼下這種感覺,並不像聽他人講起曾經的事情,雖當時感慨萬千,卻因事不關己而很快忘卻。因為血緣相通而相互融合的意識,應該是“想起”才更準確一些,那些墨晏曾經擁有的見聞、感觸、情緒,都真實地融合入了我心裏,就像是我自己曾經親身經曆過的一樣。

但即使如此,作為一個擁有完全不同的常識體係的現代人,我仍然被深深震憾,久久回不過味兒來。

從我來到這個時代起,墨晏的回憶就是殘缺的,我曾經多次嚐試過,卻發現即使是與他走得最近的人,竟然也完全不清楚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或者是否有人對他做過什麽。

現在再回頭看來,這樣的狀態,八成是墨晏自己的意誌吧。如果說還能有一人對自己的記憶動什麽手腳,恐怕,也隻能是墨晏這樣的人了。

我甚至回想起了最初在這個時代醒來時的感覺,那種頭腦中一片清靜的感受,心底的那種安慰,絕對不亞於從鯊魚群中全身而退!看來那才是墨晏想要獲得的感受吧,並非意外,也並非受人所害,而是曾經那“告別過去的自己”的決意,終於變成了現實。

隻可惜墨晏和孟薑大概都不會想到,我這樣一個陌生的意念,會突然闖入到這個事件當中,改變了所有預定的流向,如果不是因為我又與孟薑提起什麽夏花冬放的話題,也許,陶家和血磯爐也不會再次被推到這風口浪尖上吧!

我會想到這些,也是因為在這些被意外尋回的記憶之中,獨獨缺少了很重要的兩部分:一部分是關於察心術,到底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法術,墨晏是如何精通和施展它的,又是如何把它封印住的,完全不清楚。

另一部分就是血磯爐,除了將血磯爐托付給孟薑時的場景之外,其餘關於血磯爐的信息仍然是一片空白,這使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困境:如何跟眼前這幾個用好奇得直發光的眼神來望著我的人交待這事哪?

如果在平時,也許假以辭令總能蒙混過去,再不濟耍耍賴也就算了,但現在高高在座上的這個人,手握在場所有人的生殺大權,如果不小心行事的話,就不單是我個人安危的問題了,連為我做引薦的孟薑和章邯,都可能難脫幹係。

但長生這事,也是能杜撰的麽?人家一句“那試試看”,豈不立刻就穿幫了?

一時之間,心中紛亂不已。視線遊移之中,無意中與孟薑的目光相遇,她的眼神中透露著的,除了好奇之外,卻似乎還有鼓勵之意,更有一種了然於胸的誌得意滿。畢竟血磯爐在孟薑手中已經數年,難道她已經參透了其中的什麽奧秘?

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我腦子裏突然再次出現了墨晏與她初識時所經曆的那些畫麵,其中的一些細節開始閃閃發亮,就像是在提醒我要注意到它們一樣。

我略一沉吟,突然有了主張,於是定了定神,雙手一拱,對嬴政道:“陛下,此物確是我家傳之寶。但因為流傳時間過久,其中所含的奧秘,就連小民也不敢說掌握得確實。如果陛下有興趣,小民可以盡量將已知的情況告知,如有說得不確鑿之處,也請陛下饒恕小民無知之罪!”

“快說!”這位濃眉大叔倒是爽快,一揮袖子道。

也是,殺與不殺,這對人家來根本不是一個問題,當然也不會對任何人作什麽承諾,我剛才說的那些,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廢話而已。

我輕瞟了孟薑一眼,緩緩說道:“剛才陛下也見到了,血磯爐在我手中會有一些異動,這都是由我身上所流著的陶家的血與之相呼應而致。因為陶家的先祖曾將一些重要的信息寄托在了這血磯爐之上,這樣一來,陶家的後人通過血磯爐就不僅僅可以做到血脈相通,更可做到心意相通了。”

“哦?”嬴政眼睛一亮,顯然對這個說法非常感興趣。

我則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眾所周知,岐黃之術之中對人的描述,有陰陽五行之說,精妙之致,但對人之意念之描述,除了喜怒憂思悲恐驚這等七情六欲之外,並無更多涉及。然情緒之流,實際上隻是意念之中很小的一部分,真正左右著人之行動的,是意誌,是普通人每天都在不斷產生的無數想法,這部分又該遵循怎樣的天道循環呢?我的先祖認為,萬變不離其宗,皆是藏在人的血統之中。說起來,血磯爐如此定名,也與這個宗旨有關。”

我一邊說,一邊有意地觀察著孟薑的表情,隻見她一直麵帶微笑地望著我,猜想我所說的並不太離譜,於是又說:“所謂長生,傳承的肯定不止於身體發膚,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神誌、意念,從這個意義上講,通常所認為的傳宗接代,是沒辦法徹底完成這個大任的,後人不能繼承前人遺誌之事,實在是司空見慣了。那麽,一個人的神誌、意念,又如何保存和流傳下去呢?……”

我說到這兒,語氣故意一頓,身邊的人,包括嬴政、章邯和樸翁,都正興致盎然,一瞬不瞬地望著我,聽我突然停頓,急迫之情溢於言表,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但我卻話鋒一轉道:“我想,這就與孟薑上師此次帶陛下來到酈山所做的事情有關吧……”

我這話說出來著實有點冒險,但孟薑帶著血磯爐和對血磯爐抱有極大興趣的堂堂王者來到這偏僻的地方,又開門見山地要我和樸翁插手兵馬俑的興建,以我對她的了解,不,應該是以墨晏對她的了解,絕對是意有所向的,這兵馬俑一定與血磯爐和永生術有著莫大的關係!

至於我描述的這段理論,實則是對墨晏所知的察心術原理的一種變種,又加上了自己的一些靈感而已,對於不對,我不做結論,既然孟薑可能已經知曉得更多,不如在最後把這話頭交給她去延展更為合適。

當然,如果孟薑有為難之色的話,我也想好下麵該怎麽接詞兒了,畢竟不能因為我的無知而連累到她。

但是這個女人的能量從來都隻會出乎我的預料,她見我這樣說,馬上點頭道:“不錯,會有今次的安排,最初的確是受到了血磯爐,和墨晏公子啟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