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人之初

“可是……可是……”我心裏有些亂,思路卻在快速地運轉著,終於被我找到了合適的說辭,馬上表達了出來,“如果使用活人內髒的話,和實際使用人體作為容器又有什麽區別呢?畢竟因為氣血的循環,人的意念是會在五髒六腑中留下印記的,它還是會與外來的意念產生衝突,互相幹擾的,那豈不是風險又變得很大了?”

孟薑大概是聽出了我語氣中的急迫,顯得有些詫異地說道:“嗯?什麽外來的意念?我的意思是說,要用轉生的這個人本人的五髒哦!”

啊?我大吃一驚!原來是我想多了,她所指的並不是要搞移植其他人的內髒這類的活體實驗,而是要用皇上這個打算永生的人自己的全套原裝器官!

可是這樣一來我又有新的問題產生了:“用自己的,意思是把自己的五髒六腑轉移到泥偶之中?那又何必要費事呢,直接用本人的屍體原地複活不就行了?……”

這話說完我自己都有點恍惚了:我在說些什麽啊?什麽原地複活啊之類的話,怎麽聽都像是距離我所熟知的科學很遠很遠啊!雖然我也不懂太多的科學,可是人死不能複生這一點,難道不該是我應該具備的基本常識嘛!

隻不過因為這陣子受了這些古代人的熏陶,常識的下限被不斷刷新,我竟然漸漸偏離原來的軌道,也變得有些異想天開了!畢竟我連孟薑到底想怎麽在一個人死後保存他的意誌都還不清楚呢,這就開始順杆爬,大談什麽複活轉生之類的話,實在是太唐突了。

別的不說,假如此時章邯或樸翁來一句:“這樣啊,那你到時候就負責讓他原地複活吧。”我可就糗大了!

所以我非常迅速地就加上了一段說明:“……畢竟五髒才是人存在的基礎嘛,不像四肢皮囊什麽的,都可以湊合。既然意念是可以移轉的,說明意念還在活躍著,幹脆再回自己的軀體裏,豈不就相當於複活了?”

我這樣說,就不是空穴來風了。即使是在我那個時代的科學概念中,大腦,也就是意識的死亡和軀體的死亡也已經開始被分別判定了。西方醫療技術發展了之後,出現了很多機器和方法,可以使人體保持運轉,猶如這個人還活著一樣,但很有可能他的大腦已經先行死亡了,拿古人的話來說,就是靈魂已經出竅了。就像花木不能離開土壤一樣,土壤也不能離開花木,不然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活人”了。

隻不過,西醫認為的“腦死亡”,仍然隻是一種物理上的認定,即:當通過儀器所能夠測定到的一些大腦的活動(腦電波等)消失,同時伴隨一些傳統的死亡標準時,人實際上已經可以被判定為死亡了。到底人的意識是否離開了軀體,靈魂是怎麽出的竅,出了竅之後又去了哪裏,作為一股神秘不可解的能量如何保持守衡,仍然是個謎。

當我一瞬間想到這些的時候,心裏似乎稍稍安定了一些。科學什麽的,看似是非分明,實際上卻從來都是生長於爭論和推翻基礎上的一種文化。人類發明它出來,十有八九,也是為了像我一樣,為自己的內心找一個看似可靠的支點吧,本質上就是一種安全感的需要。

我猶自感慨著,抬頭時卻看到孟薑正微笑著望向我。不止她,章邯和樸翁也正齊刷刷地看著我,已衝到屋子中間,顯得有些情緒激昂的我,如今儼然已經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我不禁暗暗抹汗,其實在這個屋子裏,我算是最無知的一個,如果不是墨晏的一些常識在支撐著,我怎麽可能去和人討論如此深奧而複雜的問題?關鍵我也沒有什麽立場去討論這個啊,皇上又不是我二大爺,他能不能永生關我什麽事?如果不是為了孟薑,不對,如果不是為了血磯爐,我犯得上這麽為難我自己嘛!

但眼下的場麵也不得不化解,我於是輕咳了兩聲,退回到自己塌上坐好,神態平和地說道:“我想孟薑上師一定另有安排吧,願聞其詳。”

孟薑見我終於冷靜下來了,才輕輕開口道:“聽聞墨晏公子精通醫道,那應該很清楚人的意念最初是如何而來吧?”

“這……當然知道,”我隨口答道,“兩神相博,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謂精……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後腦髓生,骨為幹,脈為營,筋為剛,肉為牆,皮膚堅而毛發長……”

這段話是來自於內經,表麵上看,講的是胎兒的形成和成長過程,實際上更主要強調的是一個重要的觀念,即:“腎為先天之本”。“精”就是那一點生機,精生於腎,腎屬水,這是一切變化的起源。

即是說,一個鮮活的生命,最先源自於父母所賜予的那富含生命力的種子,其後,以二七十四日為循環的周期,會仿製這萬物、這天地、甚至這個宇宙所遵從的五行之道,展開生長的旅程。

第一個十四天,腎水生,意識隨之產生,盡管此時這獨特的生命還非常脆弱,但確實是經曆了一次從無到有,這一重大的飛躍!

水生木,又過了十四天,肝形成,猶如樹木生長展開枝葉一般,小小種子開始發芽生長,此時最初精元才開始正式向化生為人快速地行進。

木生火,再十四天,心開始博動,血開始形成,能量的火苗開始燃燒;火生土,另十四天後脾開始作用,精元開始為未來獨立生存準備條件;土生金,第十周時肺終於誕生,五行之道至此形成一個完整的係統,在不斷地循環之中完善著自身,直至足夠強大,離開這賴以生存的母體為止。

這些東西我當然很熟悉,看孟薑那饒含意味的表情,我想她也並不是單純地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正如她一貫所表示出來的風格,她是想借此來說明什麽吧。

我沉吟著:打算永存下去的意誌,作為容器的人偶,屬於自己的五髒基礎,精元的成長之路……這些交錯的條件,最終竟然都走向了一個答案!

孟薑她,打算用這意念之精元,重新“種”一個五行係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