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記憶

說起記憶,我突然想起之前和田歌的一段閑聊來。

當時是我和她說起我夢見那個被炸死的倉庫保管員的事,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沒道理會夢到他,而且那麽清晰具體,想起來真的很恐怖。

田歌卻笑著說:“師兄你知道嗎?人通過五感獲得的信息都是存放在大腦裏的。平時你能想得起來的那些事,隻是大腦所儲存信息的冰山一角,不止,可能隻是冰山的一個小碎冰茬兒而已。你覺得你沒見過他,但你們可是一起被救護車運來的哦!車上的人可能也一直在談論這件事,雖然當時你昏迷不醒,可是你的五感並沒有停止接收信息。”

“你的意思是其實他的信息是存放在我的潛意識裏了,所以我才會夢到他?”我問。

“嗯……不準確,假如把大腦裏的信息形容為一座房子的話,一層就是你平時用得到的那些信息,二層到一百層,放得是那些你很少會用到,但其實一直從未消失過的信息。

你說的潛意識,則是地下一層所保存的信息。之前我們還說過儲存在血液細胞裏經過遺傳而獲得的信息,可能算是地下一百層的信息了。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它們都一直在那兒,隻不過不一定反映在你的大腦裏而已。”她解釋說。

“哦!”我似乎是明白了,頓時覺得,一個人腦袋裏居然裝這麽多信息,負擔還真不是一般的重啊!

田歌最後還說了一句:“現在科技已經很發達了,可是科學界還有三個謎團一直沒有解開,你聽說過沒?”

“什麽謎團?”

“生命、大腦、宇宙。”

“哦,如果這三大謎團都被我解開了的話,豈不是我要成為地球上最偉大的人了,哇哈哈哈!”

田歌看著我調侃地說:“那你就可以成仙了。”

現在回想起這件事,我突然想到,既然隻要經曆過的事情就會儲存在大腦裏,那麽陶之煥之前的記憶應該也還是在的,隻不過因為我的意識掌握了主動權,那部分記憶被封存起來了。

想到這猛然靈光乍現:如果我能做個夢的話,說不定他的記憶會在夢中出現呢?

可是不巧的很,我真的很少做夢的,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更是一次夢也沒做過。就算理論上講得通,要實現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心裏突然焦急起來,思緒也開始紊亂的時候,右肩猛然一痛,痛感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天空一樣,一下子讓我怔住了。

王少庭年輕的臉開始出現在我眼前,那種冷漠的神情讓我一百個不自在。血磯爐到底怎樣我現在也不是特別在乎,但我無法不去在乎和兄弟的關係變成這樣。所以現在必須冷靜,冷靜才能想到解決辦法!

夢,睡眠……我記得李師傅和我講過這個話題。中醫上認為,睡不著是血不歸心,睡著了之後有夢是魂不歸肝。說白了就是到了晚上,血液需要通過肝髒來過濾積累了一天的毒素,並將新鮮的血液送入心髒,這樣人才能保持一個良好踏實的睡眠。

但是如果這個過濾毒素和送血歸心的過程執行得不順利,人就會睡不好,比如:晚上11點到1點是肝解毒最重要的時刻,在這個時候不睡覺的話……

有了!我高興地跳了起來!

剛才他們拖我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正好是月到中天,差不多快到午夜的樣子。我現在本來已經心浮氣燥,如果再加把火的話,這個夢一定是可以做出來的!

看看周圍,像是一間簡陋的石室,空間也不是太大,當下趴在地上開始做起俯臥撐來,做了幾百個,累得全身酸軟的時候,又站起來原地做蛙跳,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個的時候,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倒了地上,感覺渾身已經像陷進爛泥一樣動彈不得,隻是喘息個不停。

時機已到,連汗水都來不及抹去,我就開始閉目養神。快速的心跳聲還在耳邊咚咚連響,正好如同催眠的鼓點一樣,助我一臂之力,腦袋開始變得暈乎乎的……

這是哪裏?一間十餘平米的小屋子,裏麵放著三張雙層鐵床,**的被子也沒有疊起來,亂七八糟地堆著。屋子正中是一張長方形的鐵桌子,上麵零亂地放著很多東西,地上也全是紙片、舊毛巾、襪子、鐵皮水壺等雜物。

我有一種感覺就是我要離開這兒,馬上走,於是就不知道從哪扯出來一個箱子,開始把東西往裏放,我的百寶囊、我的武俠小說、我的存錢罐……可是這些東西都在哪呢?我在屋子裏到處亂翻,也還是找不到。

外麵不斷有人在喊我:“快走!時間到了!快走!……”聲聲催促讓我心亂如麻。

最後我被人拉出了屋子,往外跑去,我心裏想:不對,還有重要的東西的沒帶呢!可是卻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沒帶了!

到了宿舍門口一看,外麵已經是汪洋一片!大洪水正在慢慢地漲上來,已經差不多齊腰深了。旁邊有人說:“有船了有船了!”

隻見遠處有閃爍的燈火開始出現,慢慢逼近的時候,才發現並不是船,而是一張木筏。木筏上站著一個長發女人,一隻手拿著撐杆,另一隻手拎著一隻油燈,麵容在油燈的微光中忽現又隱去,看不真切。

我才發覺現在竟然是晚上,沒有月亮,天上綴滿繁星。

旁邊的人都紛紛上了木筏,我卻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不行,如果大水把這裏淹沒的話,我的東西就沒辦法回來取了!必須要把它帶走!

木筏上人都在喊我:“快上來!這是唯一的木筏,你不走就再也走不了啦!……”

可是我不理他們,轉身拚命往回跑,這時我想起來了,我忘記拿的是我的一張照片,那是我們全家照的唯一一張合影,沒有底片的,必須帶著它走!

跑回宿舍,屋子裏已經全是水了,還好我住在上鋪,跳上去一看,照片就放在床頭的木架子上,一把搶了就往外跑。

再次跑到外麵的時候,木筏已經漂遠了,但卻還能夠清晰地看到上麵的人在向我擺手!我站在台階上望著他們的時候,突然看到水裏跳出了巨大的黑影,撲倒了拿油燈的女孩!女孩好像在向我伸出手臂求助,可是四周又變回黑暗,我隻聽到無數慘叫聲不斷傳來,但是什麽也看不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周圍變作一片死寂。

周圍水位越來越高了,怎麽辦?我這才想起來,我不是會遊泳嘛!為什麽不遊到高處躲避呢!可是又想,不行,照片遇到水就廢了,得想個辦法。

琢磨了半天,突然靈光一現:有了,我把它放在帽子裏,我遊泳的時候頭一直伸在外麵,不就不會濕了嘛!

當即照此辦理,開始在水裏遊了起來,哪裏比較高呢?不如就往我們學校的後山遊好了!那上麵還有我們種的自留地呢,說不定還能找到吃的!於是更加奮力地朝隱約能看到的那座山峰一樣的影子遊去!

遊出了一大段,感覺離那影子越來越近了,猛然又有了一個想法:糟了,剛才襲擊了其他同學的那個黑影不知道是什麽?我現在下到水裏,豈不是也容易成為它的獵物?

剛想到這裏,眼前的影子那起伏的線條突然蠕動起來,我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山,而是一個巨大的怪獸,正在朝我張開血盆大口,我像被卷進了漩渦一樣,開始身不由已地向它漂去,緊接著身體一沉,向一片黑暗深淵墜落了下去……

渾身一個激靈,我驚醒了過來!

下意識地摸了摸了自己的臉,觸感溫暖實在,隻是額頭已經汗濕,才明白自己剛剛是做了一場夢,而且一切細節還記得相當清晰。

第一感覺是有點失望,還以為一旦有夢,陶之煥的記憶就會自己跑出來呢!但是我夢到的那些環境、人物和物品,都是我曾經的那個世界的,根本都不是東漢的東西嘛,能有什麽鳥用?

唉,一時有點泄氣,躺在那裏長籲短歎。

但是靜靜地躺了一會兒之後,有一個念頭開始在心裏呈現:那個夢雖然混亂無比,但是其實還是有一條主線的。主線就是,我有一個必須保護的東西。

在我那個世界裏,我最想保護的是什麽呢?我陶勇身無長物,一向獨來獨往,無奔無掛,如果說到了生死關頭唯一有放不下的東西,大概也就是親情了吧。

那麽這個世界的陶之煥呢?如果大難臨頭的話,他會想要保護什麽呢?

“啊!”我突然明白了,忍不住大叫起來!

是血磯爐,這個夢一定是在告訴我,陶之煥在豁出性命保護血磯爐!

我把雙手握成拳,借著不知道從哪裏透進來的微光,可以看到手背凸起的血管。不管細節有何不同,這個身體裏所流的,是陶家的血,我雖然不能窺見陶之煥的記憶,但他的這份陶家人獨有的執著,卻穿越了千年的時空,準確無誤地傳送給了我!

隻不過,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在被提取到大腦的時候,為了避免意識的混亂,會傾向以一種自己所熟悉的形式表現出來。說不定任何夢境中都存在著潛在的邏輯,都在提示著什麽,隻不過因為它的這種隱晦,而使大多數人忽略了它們而已。

陶之煥很可能是在逃亡的過程中有意或者無意地接收到我的意識的!

甚至於很可能,陶之煥也曾經和我現在一樣,被投入了這個地牢裏!

那麽,下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我是陶之煥的話,在身陷匪窩的時候會做什麽呢?如果找到機會逃離這裏,第一件事又是做什麽呢?……

我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已了然於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