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目睹

當我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時，隻見前方一段並不太高但是綿延不斷的連山之上，非常醒目地佇立著一段隨山勢高低起伏的城牆，估計那就是近代名聞世界的長城吧，然而在此時看來，實在顯得有些普通。它下方如同被這群山所環抱著的一段緩坡之上，錯落著一些灰色的民房，連續成片，正是一座邊陲小鎮。

此時天色將晚，正是晚飯時刻，在這幅典型的鄉村風景畫中，卻缺少了一項重要的標記--炊煙，偌大的鎮子之中，看不到任何燈火，也看不到任何騰起的煙柱，整個鎮子都是如此沉靜，如同時間在這裏停止了一樣。

那就是眼下命運未卜的驚雲鎮嗎？說實話，如果不是叢離殃特意說明過，而我又特意去觀察的話，乍一看真的不覺得這鎮子有什麽特別的，說不定就直接闖進去了。

“你們看，那裏就是官府的駐軍。”叢離殃指著另一個方向說。

我們一看，在東南方不算特別遠的地方，有片明顯的燈火在晃動著，似乎還隱約看得到閃動的人影。

“就按事先說好的，你們去吧，先問清你們的朋友在不在那裏頭。”叢離殃說。

“我去吧，你們在這裏等我。”我說著，就想舉步。

“你自己去嗎？行不行啊？別被人當奸細扣下了。”叢離殃說道。

“要不你也給我個葫蘆，被扣下我就吹一下叫你過來救我？就像這樣，”我說著，將手指圈在嘴邊，吹出了一聲口哨，然後朝他一揮手道，“來來來！”調戲的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話音未落，忽覺右側人影一晃而過，風聲響起，令我下意識地就是向旁一躲，卻見一個拳頭貼身揮過，拳風沉重，顯是用上了真力氣的！

躲過這拳後我已經迅速轉身，卻見出拳的正是站得離叢離殃極近的一個家夥，就是替他保管葫蘆的那個小弟。

看他有些沉默寡言，顯得老實木訥似的，沒想到動起手來如此敏捷，我為防他再出連招，連忙借勢後退，口中說：“不給就算了，暗箭傷人算什麽本事？”

那人聽到我這麽說，果然再次邁步上前，看意思是要追擊過來，卻被叢離殃喝住：“方連，住手！”

這一聲著實有效，方連的步子硬生生停住，低頭看時，雙足竟是在地上抵出了兩個深坑，可見這被刹住的力道是多麽大。

“叢大，你的兄弟這麽生猛，我看不如讓他和我一起去，萬一出個什麽差池，至少也可以回來給你們報個信不是？”我見他不再攻過來，站直了身子笑道。

叢離殃聽了一怔，但馬上對這個叫方連的人說道：“我看行，你就和他去一趟吧

。”

方連一聽，麵帶猶豫，再望向我時，眼中兀自帶著慍怒，但還是低聲說道：“好！”

“這位兄弟，既然說好了同去，就是夥伴了，可別再背後出手哦！”我朝方連說。說得他臉一陣紅一陣白，顯是有氣卻不敢撒的樣子。

“後生，話這麽多，是不想救你兄弟了嘛？”叢離殃朝我道。

“這……”一句話點中我的死穴，我頓時啞口無言，匆匆向孟薑和桑青望了一眼，說了句：“走了！”便徑直向山下那燈火的方向奔去了，聽得背後腳步聲起，顯然是方連跟著我一起出動了。

實際上我並不需要人幫忙，尤其是叢離殃手下這些來路不明的人。但將孟薑和桑青留在他們身邊令我大大地不放心，帶上他們的一個人，真有什麽變故，起碼我還有一個可追尋的由頭。

下山的過程中，方連再未發一言，既不超前，也不落後，如影隨行。但我卻沒辦法放鬆下來，畢竟這些人對我都有敵意，誰知道會不會突然之間又出手偷襲呢？

這駐軍的位置離我們所在的峽口並不遠，又借下坡之勢，跑出去大約十幾分鍾，已經接近營邊，此時才發現與山上所俯視時相比，這一片軍營的規模要大得多，此時燈火輝煌，人來車往，喧鬧非常。

一路上我已經盤算好了說辭，此時整了整衣衫，便徑直走向了門前的守衛。

這人顯然已經遠遠地看到了我們，兩三個人立刻警覺地聚攏，將武器護在胸前，厲聲喝道：“什麽人？”

“京師守軍衛遝大將軍麾下傳令官，令牌在此，快讓你們的尉史官越璧出來有要事轉達！”我擎起令牌，故意趾高氣揚地喊道。

這時天已經擦黑，這個距離他們是基本看不清我手中的令牌到底是什麽樣的，看這營中此時似乎正處於什麽緊急狀態之中，我就賭他們不會有心情過來詳細檢查，畢竟我並不要求進去，隻想知道越璧在不在這裏而已。

果然這幾人一聽，像是有些發愣，互相看了一下之後，其中一人回道：“王尉史正在忙，估計沒時間見你了……”

這話卻令我大喜過望，連忙道：“此事緊急，請即刻通傳引見！”

但這幾人卻又是互相看了看，還是剛才那人說道：“我看，不必了吧……”

“大膽！”我怒道，“軍令如山，豈容耽擱，如貽誤了軍機，你們該當何罪？”

搖曳不定的火光之下，這幾個臉上也是時明時暗，在如此官威之下，我聽到那人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就……就算是死罪，又怎樣呢？……”

“啊？”我吃了一驚，不知道這個家夥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喂，你看

！”我正想再次出言相詢，卻聽到身後的方連突然急急地說道。

我抬頭向前望去，視線抬高之後，卻見這軍營之上原本籠罩著的赤紅的燈火之色，乍然變得極不穩定，開始如同一團烈焰一般在即將入夜的定藍色天空中詭異地扭動著，妖豔地飛舞著，並慢慢延展開來，張牙舞爪，竟似一隻大鵬，不，分明是一隻浴血的鳳凰在天空中張開了雙翅，像是要將穹廬之下的萬物都擁入懷中一樣！

那已不是火光，是……赫徹的圖騰？！

然而這圖形在天空中出現隻是很短的數秒，隨後，火光開始黯淡下來，自天際開始陷入黑暗之中，並飛快地向我們所在的方向蔓延而來，隨之消失的，還有早先清晰的人聲和馬的嘶鳴聲，一場寂靜的風暴，正在吞噬著整座軍營！

“走！”方連喊道。

我正錯愕不已，隻覺得一隻大手突然鉗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向後拖去。一拖之下，我也隻能無意識地跟著飛快地向後疾退，然而卻還是忍不住再次向那漸行漸遠的軍營望去，剛才與我們對話的幾個守衛，此時也轉頭向天邊望著，卻如同石像泥胎一般，隻是愣愣地站著，竟然是連逃走的意欲都沒有了！

“快逃！”我匆忙中喊著，似乎隱隱地還聽得到這叫聲在山中回響著，“快逃！”……“快逃！”……之後，叫聲漸漸平息，眼前的光線也黯淡了下去，那數個人影最終遁入了那無底的黑暗之中，與群山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