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屠鎮

“你到底想幹什麽?”閆老爹啞聲問。

我低下頭說:“我家人是因血磯爐而死的,我想把血磯爐的事情調查清楚。”

“你說什麽唯一的選擇,是什麽意思?”他又問。

我卻反問他道:“你聽說過杜子峰這個人嗎?”

他一愣,思索了一下說:“有所耳聞。但這個人很神秘,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在西平鎮了。”我說。

閆老爹一聽這話,眉頭頓時皺緊了。

“您明白了吧?”我嚴肅地說,“這個隼子非常清楚掘英團在找血磯爐,如果被他把消息透露給掘英團的話,您會怎麽樣?他們會毫不遲疑地猜到,您可能是在隱瞞消息。”

閆老爹沉默了半晌,問道:“既然如此,你基本上就已經別人砧板上的肉,怎麽還不趕緊逃走?”

我料他有此一問,從容地答道:“您大概是不太了解我,第一,我陶勇從來不當別人砧板上的肉,我是砧板上的刀,隨時打算削他們;第二,現在王少庭的傷還沒好,我不可能拋下他自己走;第三,就算我走了,您也同樣會因為我在這出現過而遇到危機,我也絕不能袖手旁觀。”

他聽我這麽說顯得有些吃驚,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最後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您立刻通知掘英團這件事,這樣您的危機就化解了。我才沒有後顧之憂。”

他卻搖搖頭說:“這樣不行,他們要是來了,你就不可能從這裏安然離開了。”

我站起身來,走到他麵前,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老爹,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這樣提議了。要是我真的走不掉,以後您不僅可以叫我臭小子,還可以叫我笨小子,傻小子,白癡小子,我絕對認!”

他看我如此自信滿滿,終於嗬嗬一笑說:“好吧,但是你千萬不要胡來。”

我點點頭說:“那當然了,誰會拿性命胡來呢!”緊接著又說,“最後一個問題,老爹您對我如此仗義,您和陶家到底有什麽淵源?”

他淡然一笑說:“沒有什麽淵源,我隻是比較欽佩你父親而已。我現在出去一下,你自便吧。”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真的有一種衝動想和他好好聊一聊我的父親。但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我也從藥鋪裏走了出去,一出門,立刻恢複了駝背彎腰的老人形態。

在街上轉了半天,要安排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我就找了個茶棚,坐下來喝起茶來。剛喝過一盞茶的工夫,見到街上有人奔跑叫喊,仔細一聽,有人說,鎮門外有人喊話,說要抓朝廷欽犯。

我猜到有可能是掘英團的人來了,剛才沒來得及和閆老爹具體問掘英團的來曆,我一直以為是類似黑社會的那種組織呢,怎麽還整出朝廷欽犯來了?

我故意慢騰騰地站起身來,向鎮門那邊走去,沿路不斷有新的消息傳來。

……說咱們鎮裏有劫奪皇家至寶的朝廷欽犯!

……說這個朝廷欽犯窮凶極惡,殺人如麻,隨時有可能再次犯案潛逃!

……說如有膽敢窩藏欽犯,或者知情不報者,一律當場處死!

……說他們已經將整個鎮子包圍,到日落為止,不交出欽犯,則全鎮以窩藏罪論處!

越聽,我越是暗暗心驚。這些人是什麽人?居然這樣名目張膽地自定法製,還說得冠冕堂皇。什麽劫奪至寶的朝廷欽犯,血磯爐本來就是我陶家的東西好不好?什麽全鎮以窩藏罪論處,那豈不是亂用私刑?

等我走到鎮門口,混在圍觀的人群裏向外一瞧,卻是有些意外。

隻見大門前隻有十幾個人,前排有三個人騎在馬上,估計是首領,裝束和州牧私部那些人的全身一抹黑不一樣,著鑲著白邊的黃色袍子,上麵用金色的絲線繡著花紋,頭上戴著藏青色的帽子,兩側垂下金色的束帶,馬背上的鞍轡也有金色的裝飾,顯得頗為華麗。

這三個人之外的那些人,都是一身灰色的衣服,腰間都帶著刀,其中有一個人站得比較靠前,正在和一個體態微胖的老漢說著什麽,那老漢還在不斷地向對方鞠著躬。一問旁邊的人,說那老漢是這個鎮的鎮長。鎮長身後還站著一個瘦瘦的年輕人,說那是鎮長的隨從。

問起剛才喊話的具體內容,和之前聽到的傳聞差不多。我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就這麽幾個人,擺這麽大譜,還限時交人,不然就全鎮同罪?全鎮人一人一腳怕是就把他們踢到南山上去了吧?真是太能忽悠了!

於是不動聲色,繼續躲在人堆兒裏觀望。

沒多一會兒,太陽已經偏西了,鎮長先前還隻是鞠躬而已,這會兒突然間跪下,如搗蒜一般地磕起頭來。我正覺得有點奇怪,隻見後麵有一個灰袍人走向前來,手起刀落,就把鎮長隨從的頭給砍了下來!他身手相當利索,刀已經放下了,那年輕人的身子還是站著的,血兀自從脖腔內狂噴出來,而他的頭顱則咕嚕咕嚕地滾出好遠。過了幾秒,身體才軟軟地倒了下來,遍地都是鮮血。

事出突然,人群一下子亂了起來,大家開始向四處逃散。而除了為首那三人之外,門外其餘的灰袍人也飛快地衝了過來,每人都拖了一個老百姓回去。

我還沉浸在那血腥場麵所帶來的震驚中,腦子裏一片混亂,隨手死死抱住旁邊一根柱子,才沒有被人潮推走。再向外望時,那些被抓的老百姓已經被強迫著跪成了一排,後麵則站著一排持刀的灰袍人,儼然是要繼續殺人的態勢!

而對於這場殺戮,馬上的三人卻像在看風景一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眼看著那群人再次舉起了刀,我已經按捺不住,大喊了一聲:“陶之煥在此!”,就從人群中走了出去,還順手把臉上的化妝扯掉,露出了本來的麵容。

走出去的一霎那,才明白了什麽叫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完全低估了這些人的凶殘和冷酷!

經過那個年輕人的屍身時,我拳頭緊握,胸口像被巨石壓住一樣沉重。為什麽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因為這莫名其妙的家族詛咒而受到無辜牽連?而麵前這些人,又有什麽權利讓這個生命如此輕易逝去,而僅僅因為他們的貪念?

我抬起頭注視著那三個人,目光裏充滿了憤怒!

這離得近了,才把他們三人看得更加清楚,這是三個……男人,長得頗為相似,都是麵龐白暫,彎眉細眼,眼睛旁邊不知道為什麽還塗了一些眼影一樣的顏色裝飾,左邊的人塗的是黃色,中間的紅色,右邊的一個則是藍色。

他們見到我走出來,也顯得有些意外,眼神裏充滿了懷疑,互相看了看之後,左邊的人開口問道:“東西在哪裏?”

嗓音柔軟婉轉,完全不像是一個男人發出來的,不禁讓我愣了一下。

這一愣神的工夫,有什麽東西突然迎麵飛來,迅速在從我左頰上掠過,一陣火辣辣地疼,我下意識地一摸,已出現了一道血痕。再仔細一看,那人手裏拿著一根鞭子,剛才是冷不丁地給了我一鞭!

他麵無表情地再次問道:“東西在哪裏?”

我知道他所說的東西就是指血磯爐,同時也明白了,現在我的命就在我的舌頭尖兒上,如果說錯了什麽,說不定立刻就會和身後那個人一樣被斬落當場!

當即朗聲說:“東西已經不在西平鎮了,我已經讓別人把它送出去藏起來了!”

那人眉頭一皺,剛想再次抬手揚鞭,中間的人一伸手攔住了他,緊接著下了馬,慢慢地走到了我身邊,沒等我反應過來,已一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像是在看著剛才的鞭傷,輕搖了一下頭說:“這俊俏的臉,可惜了……”聲音更加甜膩,如果不轉頭看他,一定會以為這個聲音的主人會是一個大美女。

我渾身不自在,想向後躲開,卻覺得他這雙手如同鐵鉗一般,竟然擺脫不開。而且我還發現,這人的指甲又長又彎又利,閃著白白的冷光,看起來像一把把小刀一樣。這時他已經把臉湊了過來,貼近我耳邊問道:“好孩子,你讓人把它帶到哪去了?”

無奈之下,我隻好斜著眼睛瞪著他說:“我不知道。隻有那個人知道它藏哪兒了,如果……如果你再殺鎮裏的人,而那人不小心被你們殺掉的話,你們就永遠不知道東西在哪了。”

他卻不生氣,嬌聲笑著說:“你把那個人指出來給我,好不好?”

“我,我不會說的……”他的手不僅有力,而且冰冷得像一條蛇,加上他這不男不女的表現,令我渾身一百個不自在。

他見我完全不合作,眼光一閃,聲音立刻冷了幾度:“那你是想死了?”

我索性眼睛一閉,不再理他,心裏喊道:師妹,我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啦!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遠處傳來了隱隱的馬蹄聲,隻見數十條黑影快速地移動著,片刻就到了近前。領頭的人下了馬,徑直走到我身邊這個人麵前,一拱手道:“在下幽州牧許大人座下五部校尉林孝風,參見秦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