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啟程

事到如今,大勢已去,劉卿雖然仍在各種謾罵,但是外麵的家丁們可不管他是什麽曾經的少爺,衝進來把他押走了。

我們三個外人見識了這場峰回路轉的鬧劇,實在是插不上嘴也插不上手,隻能在一邊安靜地看著。

劉卿被帶走之後,劉展才望向我們,走了過來。朝我們一施禮說道:“陶公子,王公子,芮姑娘,家門不幸,讓你們見笑了。”

我擺擺手,笑道:“沒事沒事,閑著也是閑著……”

劉展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家父曾經做過一些錯事,但是為人之子,孝道為先,我也不能違逆。如今他老人家落得如此……也算是已經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了吧。之前為了保全劉家的聲譽,多有得罪,在此我向各位表示歉意,光是口頭道歉略顯誠意不足,今後我定將傾盡全力,幫扶鄉鄰,造福一方,絕不食言!各位認為可好?”

我們互相看了一下,都覺得他這番話講得客氣又誠意滿滿,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回絕,隻好點了點頭。

送我們出劉府的時候,劉展揮手向我們三個人告別,口中卻說道:“四位走好!”

這不禁讓我驚疑了一下,看來之前劉丁所說的“沒有什麽我家主人不知道的事情”之類的話,說不定所言非虛,眼前這位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所體現出現的冷靜、智慧和那偶爾流露出來的冷酷,都不是貪婪衝動的劉卿所能匹敵的。

經曆了如此一個陰暗的早上,如今沐浴在正午的豔陽照耀下,這才覺得心裏積蓄的那些冰冷慢慢地融化開來了!

走出沒多遠,就見到老爹又靠在一棵樹上抽著他的旱煙了,旁邊還停著一輛嶄新的馬車和一匹皮毛油光水滑的好馬!

這件事看似已經平安解決了,所以大家都輕鬆了不少,再次意興昂揚地準備整裝出發。

但是老爹卻像是看出我和平時不太一樣,私下裏偷偷問道:“怎麽了?還有什麽掛心的事嗎?”

我回頭看看,芮憂正在和王少庭開心地說著什麽。就低聲對老爹說:“是啊,那個劉卿好像知道一些關於血磯爐的東西,但是我沒有問出來。”

老爹沉吟了一下,說道:“那真的好可惜啊!”

我點點頭說:“嗯,雖說遺囑上講的是把劉卿逐出劉府,可是再怎麽樣他知道得也太多了,這種大戶人家最珍惜的就是聲譽,不可能讓他出去亂說的。今後估計我們都可能沒機會再見到這個人了。”

老爹抽著煙沉默不語,我估計這套人情事故他應該比我更加了解。

“還有兩點我沒想明白,一個就是既然劉卿一直希望劉老爺死,好繼承劉家的家產,那完全可以謊稱劉老爺急病去世,自己的目的不就達成了嗎?隱瞞這消息,一直把屍體保存著到底想做什麽?”我接著說道,“另一個就是後來劉展帶了那麽多人過來,如果說是為了抓我們三個,進屋應該先針對我們才對,他們卻像已經預知了劉老爺的死一樣,直接就奔棺木去了,這太不合常理了。”

老爹看著我,問道:“你是說……”

“這件事從頭到尾一直讓我有一種被擺布感,好像一直有一個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在後台操縱著這一切一樣。不過我們現在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先去洛陽,很多東西在適當的時機自然會暴露出來的。另外……”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笑得很開心的芮憂,說道:“我說的這些不要讓芮憂知道,我不想她擔心。”

閆老爹會意,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樣一路南下,倒也平安順利,走了幾天小路,我們又來到一處小鎮休息整頓。

吃晚飯的時候,閆老爹去問了附近的人,得知前麵有一條大河,名為沁水,跨過這條河再走兩三天就到了東都洛陽了

閆老爹打開地圖,給我們指了一下現在所在的位置,果然看著離洛陽隻有一厘米左右了。

我心中頓時又喜又憂,喜的是我們奔波了這麽久,終於快到目的地了;憂的是到了洛陽之後,搞不好又是危機重重,血磯爐是我家的宿命,我經曆這些都是應該應份,可是身邊這三個人都是無辜的,我實在不希望他們會遇到什麽風險。

但看他們一個個表情坦然淡定的樣子,好像已經默認我們幾人已經同心同命了一樣,似乎我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不禁又覺得心中溫暖。

這時閆老爹提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打算繼續坐馬車的話,我們需要往南走,到河內郡去繞行官道,那邊有橋可以直接過河,但那樣算下來可能還要再多走三天。另一條可選的方案則是我們在這個小鎮棄掉馬車,坐渡船過河,到了對麵之後再想辦法弄輛車。

正所謂手中有糧心裏不慌。自從解決了經濟問題之後,抓緊時間就成了第一需要,我們當然立馬一致決定:就地乘船渡河!

坐船有坐船的規矩,我們當即按當地人的指導做了一番準備,衣服全部換成簡單利落、褲腿收緊的,多餘的物品全部放棄不帶,隨身的重要東西也都用油紙層層包了,牢牢地係在身上。

我還是第一次坐古代的渡船,像是小學生要去春遊一樣,感覺還有點興奮和期待。但走到渡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太樂觀了。

我從小也是在江邊長大的,東北的江水雖然也有些河段水流比較急,可是大部分是和緩的、平靜的、清澈的。反觀這條被稱為“沁水”的大河,河麵寬闊,水流湍急,水中泥沙量極大,以至於完全看不到水裏的情況,但是憑肉眼都能看到好多地方翻湧不止,證明水下有很多石頭或者暗坑,如果開船的眼神差一點兒,技術水一點兒,船一顛簸把我們掉到水裏,就算是會遊泳恐怕也使不上勁,隻能隨波逐流,去喂了王八了。

當時就後悔決定坐船了,就算不掉進水裏,一路顛到對岸,還不得把早上吃的那點兒東西全都吐出來!

王少庭顯然看出了我的猶豫,一拍我肩膀揶揄道:“勇老大也有犯怵的時候啊?難得啊!”

“沒可能,我可是從小就在大河裏玩大的!”我逞強地說道,目光卻狠狠瞪著這個瘦弱的小白臉,心想怎麽也不能輸給他!

過了沒一會兒,聽到了船工響亮的吆喝聲,聲音高亢,曲調奇特,像是在唱歌一樣,歌詞卻聽不甚分明。

閆老爹伸手朝我們一招呼說:“走了!”

芮憂和王少庭就跟著他走過棧橋,跨上了船去。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打退堂鼓了,隻好也跟著上了船。這船並沒有篷,一共可以坐十個人左右,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四個人,都是當地的老百姓。我最後一個上船,就靠邊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了。

船頭船尾各有一個船工,都是看上去四十多歲的黑壯漢子,****著上身還光著腳。船頭的那個拿著長長的竹竿,船尾的則手持雙槳。

我剛坐下,船頭的船工又吆喝了一聲什麽,竹竿在岸邊一撐,船就緩緩地開始移動了。果然一到了河中,就感覺整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依托,開始像是趴在葉子上的毛毛蟲一樣,隻能順著風來回地搖晃。

兩個船工久行此地,早就駕輕就熟,用長竹竿加槳來回地調整著方向,躲開了河中一處又一處的暗湧。表麵上看好像隻是順河水而下,但是卻在向對岸地不斷地靠近。閆老爹見我一副沒見識的樣子,還特意向我解釋說,這樣順水漂下相對還算輕鬆的,要是想回來的話卻複雜了,需要數十個纖夫拉著回來才行。不禁感慨這個時代真的是條件艱苦,過個河也要如此麻煩。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盡量仰著頭裝作去欣賞周圍的山水,為了讓自己分心,還特意小聲地唱起歌來:小小竹排江中遊,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雨驟……

卻見芮憂突然探頭過來問道:“你在唱什麽?”

“沒什麽,說了你也不知道。”我若無其事地說。

“你今天是怎麽了,變得這麽膽小!”她捂嘴一笑道。

是啊,在生死邊緣掙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好像也沒有怕過,怎麽今天卻被這小小的一條河給嚇到了?確實有點奇怪。我也開始納悶起來。

剛低頭一思量的工夫,餘光看到旁邊的河水中好像突然泛起一團黑影。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錯眼珠地盯著那片水麵,想看清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等了大約半分鍾也沒再見到什麽異樣。

剛剛開始覺得可能是我眼花看錯了,又見那黑影從水中泛起,如同黃水中湧起的一片黑水一樣。

“那是什麽?”我向河裏一指,大聲地問後麵的老爹說。

老爹順著我的手向河裏望了望,奇怪地說:“什麽也沒看到啊!”

我正覺得莫名其妙,小船突然猛烈地顛簸了一下,我身體一晃,差點向船邊倒去,趕緊用雙手死死抓住了船舷。

兩個船工感覺到震動,發出了遲疑的語調,互相說了兩句什麽,船速頓時加快了不少。但是,於身旁翻滾的水流之中,我分明看到,那團若隱若現的黑影也飛速地跟了上來!

可是,當我向芮憂他們喊話讓他們也去看的時候,他們都麵露茫然,好像完全看不到一樣!

眼看著黑影再次向我們逼近,我再也沉不住氣,從船裏撿起一根木棍就向那黑影戳去。

木棍入水,感覺什麽都沒有碰到,但是當我想把它抽回來的時候,卻如被鑄進了泥裏一樣,完全拔不動!

就是一霎那的工夫,我已經被拉成了半蹲的姿勢,見事情不妙,我剛要鬆手,船身卻再度重重地震**了一下,我立足不穩,身子一歪,“撲通”一聲墜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