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推演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本日本經方家的藥書上看到過,他們的五行曾經另外有一個版本,是用“風”代替“金”,“雷”代替“木”的,當時覺得有些奇怪,就拿去問了一下李師傅。

李師傅覺得其實這幾個字也隻是一個代號而已,具體用哪個字可能因各人的理解會不同,隻要明白其中相生相克的關係就可以了。同時他也無意中說了一嘴,這個風和雷的元素在中國的五行學說裏也是有的,嚴格來說他們不能算一個元素,應該說是一種狀態。

拿風來說,這種狀態就是說,本來木是克土的,但是在木太弱的情況下,土也會一反穩定的常態,變得有些異動,之後就會生風。

無獨有偶,客觀世界裏我們通常所知曉的“風”的產生,其實也差不多是這個原理。因為地球(土)的轉動而生風,如果沒有以植物為代表的生命的存在和牽製,這個風的能量會達到相當具破壞性的地步。

那麽,如果想要削弱“風”的力量的話,就應該增強木的力量。但是木這個屬性有個特點,喜疏不喜密,就像種得太密的樹林反而容易被風吹倒一樣。

所以想加強木的力量話,更好的辦法是去加水,通過水生木,促進它自然生長,直至達到可以再次牽製土的程度為止。

理論總是太抽象,但是想想為什麽現實中有很多人想要治理沙漠的風沙問題,但是最後總是會發現光種樹的效果並不好,也是因為光有木不行,還需要水的原因。

再說雷,也是類似的原理,隻不過它是水不能克火狀態下的一種反應,因為雲本來就是水,而裏麵的能量就是火嘛!

由此推論,要牽製雷的力量,除了強水之外,肯定還要用到金……

我思索著,目光無意識地遊移中,落到了昨晚被燒毀的窗台上,那柄燭台還明晃晃地忤在那兒……

“啊,難道是這樣!……”我像是突然有了靈感,一邊想一邊喃喃地說著。

正想得入神,白玦突然回頭湊過來說:“你叨咕什麽呢?”

隻見他一張慘白得像是沒有血色的臉突然近在咫尺,嚇得我“哇呀”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周圍本來相當安靜,這一叫大家都像是吃了一驚,視線齊齊地落到了我身上。

我趕緊一縮脖子,又點頭又作揖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大家看這麽長時間書也累了,我想幫你們提提神……”

這哪裏是道歉的話,明顯就是在耍貧嘴,惹得他們皺眉的皺眉,怒視的怒視!我趕緊用手把嘴一捂,不敢再作聲了。但剛才那幾乎靜到空氣快要凝固的環境終於因這一絲**而重新有了生氣,各人紛紛開始活動了一下,感覺院子裏添了不少生氣。

既然已經被白玦發現,自然不方便再和他看一本書了,我走向書箱,想再去取一本,一轉身與淩雲燕走了個對麵的時候,她看著我愣了一下,緊接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不明所以,隻能呆呆地看著她,但是越是這樣,她卻是笑得厲害,最後笑得捂住了肚子,像是非常痛苦的樣子!

曾顯益見她如此,也走到我前麵看了一眼,居然也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的臉怎麽搞的?”

我的臉?第一反應是不是假胡子掉下來啦?趕緊用手摸了一下,好像沒覺得有什麽異常,不禁更加奇怪起來。

見早上送來給我們洗臉的大水桶還放在門邊,就走了過去,向裏麵照了一下。

啊,這一眼看去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差點向後麵跌坐下去。

隻見水裏那人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難看得像鬼一樣,在水影晃動中顯得詭異無比,都快認不出來是我自己了!

這是怎麽搞的?我想了兩秒,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抬起右手一看,果然手指上都是黑色。大概是剛才看書的時候,時不時碰到上麵字跡時沾上的吧,剛才摸臉的時候就蹭到臉上去了。

趕緊跳起來,用瓢舀水洗了起來,洗的時候還得小心不能假胡子弄掉,真是好狼狽。

費了半天勁把臉弄幹淨之後,我又走到書箱邊上,想再找兩本有趣的來瞧瞧,一走近書箱,一股略臭的墨味便撲麵而來。

剛才過來的時候這個味道我也聞到了,手抄書嘛,肯定有墨味,當時並沒在意,但是這次,這個味道卻令我若有所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這個時代紙張其實剛發明沒太多年,稍微有點年頭的書應該還是竹簡,但是這一箱子書不僅都是紙製的,而且裏麵的墨跡還都比較新,估計都是新近所抄的吧。

聽說每屆皇上上任,確實都會做一些修訂書籍的工作,但是所修訂的類型,一般都是以曆史政治類的文科書為主,畢竟為文過飾非嘛,寫點好聽的,刪掉瞎說實話的,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像剛才我看到的這幾本,卻都不太像是和曆史政治有關的題材,倒是有些偏科學題材,這是怎麽回事?

我又取出了幾本,大致翻了一翻,確實如我判斷的一樣,基本上都是理科書,就是現代的化學、物理學、植物學、醫學、甚至地理學、風水學、建築學、氣候學等相關的內容,從之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這些科學上的東西在這個時代還屬於“雕蟲小技”的門類,上不了大雅之堂,官方似乎並不重視,現在搬這些書來給我們看,真的是有些令人意外。

但是說到這次比賽的主題--道術的話,倒是恰好是這些內容相關,芮憂所掌握的那些本事,不是也大概是這個範疇裏的麽?

這回我徹底明白了,這位皇上這哪是要讓我們消遣啊,分明就是有意而為之,這些書搞不好就是為了這次道術比賽專門預備的,想要試試我們這些選手的深淺,順便也搞一搞惡補,讓大家更了解彼此的底細,自然競爭就會更激烈,內鬥也會更好看些了。

這隻是表麵的猜測,不到比賽結束有人勝出的那一刻是不會知道他真正的用心在哪裏的。無論如何,我心裏都對他產生了更多的好奇,這位十五歲就登基,地位顯赫、責任重大,卻又在外戚和宦官的爭鬥中苟活了許多年的少年,其精神世界之複雜,估計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所無法體會的吧。

但是,從剛才看到那段五行學說的內容看來,搞不好在座這些人的一些背景真的就在這些書裏吧!比如說,昨天晚上陳義和曾顯益的那場惡鬥,不就是隱隱地和風雷的理論相扣嗎?那麽,其他人的呢?此時真恨自己不認得太多字,人家把現成的信息喂到我嘴邊,我都張不開嘴,咽不下去啊!

於是隻能半看半猜,囫圇吞棗,抓緊一切時間去和那些篆字書死磕,連中飯吃沒吃過都不記得了,一直到天色將晚,再也看不清書上的字為止。

剛站起來想去把我窗台上的燭台拔下來,重新找根蠟燭插上好繼續看,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太監帶了幾個小太監進了進來,環視了一下我們這一院子的人,像是確認了一下個個都還活著之後,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對我們說:“立刻起身跟我走,比賽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