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樽棺槨。

雕龍的方樽,如同遠古的烙印,燒得我生疼。

漫天的紙錢,紛紛揚揚。仿佛飄零的雪花,在無比寬闊的天空中,散發著悲傷和哭泣。

十二雕龍,玉砌方樽。我所有堅持的鎮定和淡漠,在見到這棺槨的時刻,徹底化為灰燼。

那棺槨,是慕長安躺了千萬年的地方。幾乎已經成了慕長安的一部分,亦或者,是慕長安的代名詞。

我幾乎能聞到屬於慕長安的氣息,在這荒涼的木屋中間,逐漸彌散擴展。

酸味、血腥味、苦澀味。

慕長安的淚,慕長安的血,慕長安的一切。

我已經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眼淚,在臉頰上紛紛灑灑。就像無法斷線的珠子,徹底停不下來。

我的精神,我的抵抗,我的堅強,在見到這棺槨的瞬間,徹底土崩瓦解。

慕長安,是我的愛,也是我的劫。就連關於他的棺槨,也成為我靈魂裏重壓的環節,會死死扣著我的命門。

梁子彥,你真的夠狠!

他是個可怕的殺手,他不費吹灰之力,用越人擊潰了孟戈和歸來;現在,不過是一座棺槨,就徹底擊潰了我。

還有,陳婉。

或許,還有門外嚴陣以待的慕容衝。

以及,那些誓死為慕長安效忠並不顧安危的慕家軍士。

隔著水霧一樣的眸光,我看見陳婉那顫抖的長鞭,和弱柳一樣顫栗的身形。

殺人者,先誅其心。

我輸了,未戰先敗,而且一敗塗地。

這,果然是一份厚禮。

梁子彥拿出的棺槨,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

“這棺槨,不是已經燒成灰燼了麽?為什麽會在這裏?你的計謀可越來越拙劣,以為虛假的幻術,就可以騙我們?”

作為木屋內唯一清醒的人——鄧凱,發出輕蔑的嘲諷。隨後,他終身一躍,用力道,“我把這棺槨打爛,看你如何妖言惑眾。”

可是,當他的刀剛剛碰到那棺槨,刀竟然

被彈了回來。

他恨恨地回到地上,不屑道,“妖術罷了。隻怪我輪回後,靈力不如從前。否則,一定能戳破你的幻術。”

可是,他那微微沙啞的聲音,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

在這兵荒馬亂一樣的時刻,我們這一方的所有人,都因為梁子彥送來的棺槨,仿佛變成毫無抵抗力的手下敗將。

“昏君,還我兒命來!”

霸氣而威嚴的聲音,終於讓我從沉思和頹靡中清醒過來。

慕容衝左手持刀,右手持戟,威嚴地站在木屋中央,睥睨這一室狼藉。

他神色淡漠,絲毫不顧及梁子彥厭惡的神色,驕傲道,“安兒一生戎馬,為你打下半壁江山。卻被你這昏君殘害致死。如今,他已經魂飛魄散。你還偷了他的棺槨,真是不要臉。”

偷的棺槨?

那是不是意味著,慕長安的棺槨,是真的還在?

是不是又意味著,慕長安,或許還有一絲神魂?

我癡癡地望著空氣中旋轉的棺槨,咬著嘴唇,發出一聲呢喃。

“將軍。你一定要為少將軍報仇,為少將軍討回公道。”陳婉恢複了鎮定,臉上露出了沉靜的神色。

她執著長鞭,對梁子彥道,“昏君,見了慕將軍,你嚇怕了吧。還不趕快滾!”

“舅舅,我……”孟戈虛弱依舊,滿是歉意。

慕容衝擺擺手,淡淡道,“你母親把你托付給我,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孩子,你受苦了。當年是我太剛烈,害你走上了不歸路。我如今才得知,你所有的痛魘,都是這昏君所為。”

“舅舅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不願舅舅為難。這一切,都是孟戈年少氣盛,才鑄成了大錯。否則,也不會讓表哥中了昏君的圈套,引來那麽多是是非非……”

孟戈有些哽咽,情所將至,噴出一口黑血。

歸來死死把她護在懷中,“小孟,先穩住你的神魂,好好養傷。這裏有慕老將軍,暫時是安全的。”

似乎,木屋內的氣勢,因為慕容衝的到來,一下子變

得強烈起來。

我默默看著眼前的景象,卻沒有預料中的淡然。

慕容衝如果真的可以挽回頹勢,便是最好。可如果,連慕容衝也失敗了呢?九星連珠之時,佑兒將何去何從?

果然,梁子彥絲毫不懼,咒罵道,“你這老匹夫,不要仗著有慕將軍,你就能作威作福。君臣綱常,我是君,你是臣。本君剛即位,可吃了你不少苦頭。你慕家如此下場,都是你自作自受罷了。”

慕容衝冷冷一哼,不再作答。

“你這老匹夫不知進退,讓我在朝堂上丟臉。現在,要故技重施,繼續想弑君麽?”梁子彥雙手背立,正視慕容衝的臉,毫不想讓,“當初,你慕家可不就是因為弑君謀反,被滿門抄斬了?”。

原來,梁子彥與慕家的恩仇,千萬年前,就已經到達無法逾越的地步。

這血海深仇,前世難解。今生,隻是罪禍的延至。所有的果,都有解不開的因。

貪婪也好,嗔念也罷。都是人心不古,欲念太深。

慕容衝冷冷一笑,“梁家出了你這樣的子孫,真是家門不幸。慕容家頂天立地,為你打下戎馬江山,卻換來你滿門抄斬的聖旨。你還有臉讓我尊奉君臣之禮?”

梁子彥不屑冷哼,“老匹夫,你早不是屠城殺戮的梟雄。你在忘川飄**千萬年,入不得輪回,更不能轉生。還不是你咎由自取?你手上死的無辜人命太多,連老天都要你斷子絕孫。”

梁子彥再度發出狂暴的嘲笑,絲毫不顧及慕容衝的臉色。

“萬物生存,輪回有道。所有的法則,隻有強者為勝。既然是弱者,你就該認輸。本君見你垂垂老矣,本想放你一條生路。現在看來,我還是太仁慈了些。”

慕容衝刀戟一揮,霸氣道,“昏君,這棺槨,是我兒的陪葬。卻被你戲弄嘲諷,老夫今日要為兒子討回公道。”

說罷,直直朝梁子彥撲去。他雙手共進,每一招都攻擊梁子彥要害,一點也不願放過他。

但,梁子彥輕盈躲閃,巧妙化解,竟絲毫沒有落到下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