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漫天飄舞的血。
我的眼睛,被溫熱的血液遮蔽住。
鼻尖是濃烈的血腥味,如同從天際撲散來一般,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想睜開眼睛,但是,我的眼皮仿佛被縫住一樣,千鈞沉重。
我為什麽還會思考?我不是已經死去了嗎?
我清醒地記得,我有一個孩子,他是天地間最偉大的鴻蒙聖嬰,他的出生,需要不停吸食我的血。在九星連珠的時候,他會成為最強大的人。
可惜,我來不及看他出生,在最後一刻失去了意識。
我想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看見他。這是我的命運,也是我的選擇。
我甘願為他犧牲掉所有,不論多苦,不論多痛。
“娘親。”
有人在叫我,叫我娘親。這聲音,陌生而熟悉。能夠叫我娘親的,隻有我的佑兒。
我很希望回應,可是,我的五識徹底被屏蔽一般。我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像個死人一樣,聽著那魂牽夢縈的聲音。
“娘親別慌,佑兒已經平安降生了。娘親失去了太多血液,所以暫時被孩兒關了五識。”
我這才放心,靜靜聽著梵音一般稚嫩的聲音,幻想著孩子的模樣。
他長得像我,還是像他父親?他如今有多高,會不會隻有嬰孩兒大小,像我從前見過的那樣。他好嗎?有沒有受傷,會不會沒人照料?
“娘親放心,佑兒很好。已經沒有誰能夠傷害到我們。隻是娘親受了重創,隻能躺在裏麵,靜靜休養。娘親懷孩兒吃了太多苦,孩兒心中愧疚,隻得用這法子讓娘親先休息。”
說完,竟是淺淺的抽噎。
我的心,一瞬間充滿了傷感。我多想告訴他,我沒事,我很好,隻要他平安,我怎樣都可以。
“娘親放心休息,佑兒有法子讓娘親蘇醒。娘親隻要再靜靜等上一日,很快就可以和佑兒團聚了。”
說完,佑安的聲音消失了。
我再次陷入了沉睡。
可這一次,我睡得並不安穩。
我看見好多血,鮮紅刺目的血,一點點浸透我的身體。
還有漫天飛舞的紙錢,被血染紅的大地,濃得化不開的血
腥氣。
一個人穿著白衣,臉上畫著精致圖騰,左手拿著匕首,右手搖著鈴鐺,嘴裏振振有詞。他長得很瘦,骨節分明。他緊閉著眼睛,不停念著咒語,仿佛在舉行一個儀式。
他似乎站在高高的山上,麵前是一個石台,台上睡著一個女子。
我看不真切那女子的容貌,隻覺得異常的熟悉。
那女子穿著白衣,躺在石台上一動不動,仿佛睡著,又仿佛死去一般。
男子不住地揮舞著匕首,將手掌劃出一道口,將血灑在了女子身上。
隨後,是越來越多的血。
我窒息一般感受著那濃密的血漬,全身撕裂一樣的疼。仿佛男子手中的血,滴到了我的身上。那灼燒的感覺,讓我的皮膚灼熱而刺痛。
我害怕那感覺,似乎我曾親身經曆。仿佛我是那躺著的女子,身負著奇詭的命運和術法,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神秘儀式。
未知,總是帶著不解,而不解,總會與人恐懼。
我的頭,炸裂一樣疼痛。
可惜,命運似乎不會放過我。
這個真實的夢境,魔咒一般席卷著我。
我醒不過來,如同被纏身一般,越陷越深。
隻見男子不停將血液灑在女子身上,嘴唇翕動越來越快。他畫著圖騰的臉冒著汗珠,仿佛在經曆巨大痛苦。可是,他絲毫沒有停下動作,不住地搖著鈴鐺,發出陣陣嘶吼。
但,我聽不見。我隻能看到他越來越快的動作,已經越來越痛苦的神情。
台上的女子,始終沒有動彈一分。
忽然,天空下起雨。鮮紅刺目,竟是血。
鋪天蓋地的血,仿佛某種古老的譴責,不停落在大地上。
天空變得陰霾,碧空再不複見,隻有逐漸染紅的顏色。天地,似乎都被紅色籠罩著。
我很希望,那紅色不是血。但,那紅色依然是血。
飛禽走獸,萬物芻狗。天地籠罩在血色當中,仿佛一場無法阻止的災難。
我的心,在顫抖。
這是怎樣驚悚而詭異的場麵!
男子依舊在繼續。
他手掌的血,悉數滴到了女子身上。
不多時
,他的眼角流著血,緊接著是鼻子、嘴巴、耳朵,他整個麵部被血染紅,連圖騰也逐漸消失。
我嚇壞了,不敢想象所見到的場景。
男子是在做什麽?自殺麽?
“停下來,趕快停下來。”我在呐喊,希望那男子能夠停下自殺一般的儀式。
可我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我盯著男子的臉,那些圖騰已經被血洗過,露出麵部的輪廓。
我一定見過那個男子,而且是我身邊熟悉的某個人。
他的瘦,他的執著,他的決絕。
我努力辨認他口中念的咒語,然後連在一起。在我不懈的努力之後,我終於明白過來,他念著四個字:歸去來兮!
我徹底蒙住了。
歸來,那個男子,是歸來。
“求你停下來,不要再念了,停下來。”
我不要看到這血腥恐怖的場麵,不希望看到熟悉的人受傷。這是一個噩夢,我見到的一定是幻覺。
醒過來,我要醒過來。我不能再陷入這些奇詭的夢境中,我不要再看見血。
我拚命掙紮,在夢中不停呼號。
天知道我此刻的萬念俱灰。我仿佛見到一個事實而非的真相,我被徹底嚇到了。
那石台上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我。
這是我的夢,更有可能是我前世的記憶。
“停下來!”
我淒厲地尖叫著,不敢再睡下去。我害怕那個夢,比從前被陳婉引入夢中更害怕。我害怕麵對曾經的自己,害怕知道前世的記憶。
我的腦袋,仿佛燒壞了一般,狠狠撞在了一側。
我終於醒了過來。
眼前,依舊是漫天的黑暗。但是,我已經離開了那場驚悚的夢境。
我長舒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忽然,我動了動手指,那關閉的五識,居然恢複了。
我摸著鈍痛的腦袋,不停撫摸所處的空間。我似乎處於一個金屬密閉的空間當中,鐵鏽味在鼻尖擴散,像血的味道,揮散不去。
我,是醒過來了麽?
但我現在,又是在哪兒?
這密閉的空間,為何如此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