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花落。

九州城內,萬物生長。明明是生氣盎然的城郭,帶著璀璨的絢爛。卻始終帶著不真實的脆弱。

似乎一瞬間,這座完美而華麗的城池,就會在某個支點破碎,土崩瓦解。

這裏的每個生靈,似乎都在拚盡最後的力氣,勃發生長。仿佛下一秒鍾,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死生不複。

“你終於也會關心她的死活了麽?”慕佑安看著歸來的眼睛,發出一絲黯然的譏諷。

歸來呼吸停了,他前生今世的種種,在鴻蒙聖嬰麵前,都一覽無遺。他那卑微而複雜的心思,早被慕佑安洞穿。

“你既然是娘親的師父,就應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至少,在娘親做出錯誤選擇的時候,適時提醒。可是,你從來沒有。你隻是任由娘親執意妄為,才會被梁子彥那廝折磨成那般模樣。”

慕佑安聲音有些冷,尤其眸子如同冰刀,刺得歸來喘不過氣。

“我……”歸來垂著頭,滿腹愁腸。

慕佑安冷冷一笑,“你不敢?因對娘親的非分之想,還有那所謂的正義光圈,要高高在上的血族大祭司,永遠不會走下神壇,更不會露出一絲悲憫和先知。”

“我不知道。當初的我,真的不知道。”歸來麵色一紅,幾乎被慕佑安逼入絕境。

“你隻是不敢麵對心中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徒弟,對一個女子動了真心。你怕毀去一生的修為,更害怕兒女之情會影響你的判斷!”慕佑安毫不留情揭開歸來心中隱匿的秘密,如同撕掉一塊醜陋的疤。

歸來的心,此刻是真的在滴血了。因為他所有的尊嚴和高傲,被慕佑安徹底擊潰。

“你放不下血族所謂的禮教,更放不下自己。於是,你任由娘親走上不歸路,卻不願幫上一幫。歸來,如果你把對血族的哪怕一分憐憫賜予娘親,就不會出現那場浩劫。也不會有這千萬年的爭執和糾纏。”

慕佑安依舊在笑,歸來卻徹底被抽掉精氣,無言以對。

“現在,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告訴你這個決定。你必須去做,因為是你欠我娘親的。”

慕佑安湊到歸來耳側,竊竊私語。

歸來慘白無色的臉頰,比白雪還灰敗。

“你們剛才在說什麽?”鄧凱拉著歸來的袖子,見他臉色奇差,有些擔心。

歸來一語不發,靜靜朝一個方向走去。鄧凱無奈,隻得尾隨。

冰室中,一個女子被封凍起來,渾身覆著冰塊。

她還在呼吸,臉頰甚至帶著微微的紅暈,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重疊的冰塊已經把她包裹住,但她沒有一絲感覺。就像一個完美的雕塑,一件藝術珍品。可這珍品,如今與活死人無異。

慕佑安伸出手,將血液注入女子唇邊。淡藍色的**,帶著水晶般迷離的光暈。

那血液,是人間最珍貴奇詭的靈液,幾乎能讓人起死回生。

但是,救不活他眼前的女人。

奇怪的是,當血液剛剛碰到女子唇角,竟一滴不剩進入她的身體。

“娘親,佑兒隻能把您送到那個地方去,才能夠保住您的命。娘親,您會不會責怪佑兒?”他唇角帶著微笑,純粹不染,似雪山之巔幹淨的初陽,幾乎能暖透冰封。

他知道,眼前女子根本看不見,但是他執意保持這樣的姿態。他要時刻用最好的姿態,麵對他的母親。他希望她一睜開眼,就能看見他最好的容顏。

“孩兒知道,您心裏愛極了爹爹。所以,我繼承了爹爹的相貌。原本我出生,就可以如同爹爹一般站在你的麵前,隻是梁子彥那廝逼得我必須提前出來。”

他溫情地望著她,絮絮道,“就差那麽一分鍾,我原本可以複活每個死去的魂靈。甚至於爹爹,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和靈力,也能憑著那樽棺槨彌留的氣息,將他複刻重活。”

“可我不是九星連珠時的鴻蒙聖嬰,我的能力根本不夠。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要娘親最後一滴血。你要知道,若最後一滴血也被我吸

食掉,娘親會徹底消失,就如同爹爹一樣。”

慕佑安的淚,滴在了女子臉頰上,晶瑩如花。

“我已經沒有了爹爹,怎麽還能再讓娘親也不在?我是那麽希望成為您的孩子,和您一起生活啊。如今看來,這隻是妄想。”

“娘親可知道,天地輪回,萬物伊始。所有的生靈,都是平衡的。我打破了這個平衡,所以要娘親遭罪。甚至於在這裏存活的每一秒鍾,都會讓娘親死後忍受無邊的災難。”

慕佑安忽然止了聲,恢複了孤傲高冷的模樣,輕輕揮動了手掌。

隻見冰室入口處,石門緩緩打開。

歸來默默走進來,腳步虛浮。

“這是歸來法師自己設置的法陣,竟進不來了麽?”慕佑安神色微恙,“還是說,歸來法師心神不寧,根本進不得這清心寡欲的聖地?”

歸來不顧及慕佑安的冷嘲熱諷,慢慢走到女子身邊,眼神閃過一絲痛。

“這兒原本就是為了躲避她的密室,她從前纏著鬧著要進來,都被我阻斷了。沒想到如今竟是她在這兒,我卻進不來。”

慕佑安恢複了尋常神色,“她不日會再醒來一次,但清醒的時間不會很久。你要在這段時間裏,將曾經教授的一切,再傳授一次。”

歸來點頭,有些哀求道,“我自是願意授課,但她能記得多少?去了那裏,凶險未知,更不知道能否成功……”

“你是不願意,還是在搪塞本少?”慕佑安眸子充紅,發出一聲暴怒。他捏著歸來的脖子,怒不可遏,“這是你欠她的,你隻管照做便是。不需要你此刻的假惺惺,你明明有很多次機會扭轉局麵,可你做什麽去了?”

歸來被慕佑安舉在半空中,呼吸艱難。

慕佑安的暴怒無常,幾乎無人能夠控製。或許,隻有沉睡的女子,能夠讓他平複心緒。

“因為沒人嚐試過,我隻是擔心她前路凶險!”歸來紅著臉,擠出不成句的話。

爭執中,女子的眼皮微微顫動,輕不可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