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弟子,可以愚笨蠢鈍,卻不能修習妖術。你既然是本座徒兒,本座自然要清理門戶。”歸來說完,已經一掌朝我襲來,幾乎要劈碎我。

我除了閉上眼,無力阻攔。

歸來如今是恨痛了我,哪裏會給我解釋的機會。

這個殘酷冷情的人,何時會管我的死活。

可意料中的疼痛並未襲來,我睜開眼,看著他迷茫的神色。

“你真的受傷了?”他流落出一絲怪異,盯著我的犄角,“犄角是獨角獸最致命的法器,更是最堅硬的地方。本座以為這是你故意施法的偽裝,卻不想是真的。怪不得你無法開口,原來是犄角受傷。”

他手心傳來一陣陣溫熱,似在為我療傷。

對於歸來時而暴虐,時而溫和的分裂,我無言以對。這分裂的個性,著實難以捉摸。

“你生性至寒,江汨羅懷了你足足一百年,創造了血族孕期最長的曆史。全族人對你期望甚高,甚至本座破例將你當作了入室弟子。誰知你頑劣異常,不聽教訓。如今犄角受傷,也是罪有應得。”

他不停為我注入靈力,手心卻有些發顫。

“血蟒方才的唾液有毒,你暫且等著,本座去為你尋藥。”

他就這樣,丟下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我。

天下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師父嗎?把自己的徒弟弄成了重傷,一走了之。尤其在我連話也說不出的時候,也不給我一些法子防身。

我警惕地看著四周,陷入了無邊的絕望。

抱歉了,佑兒,我始終是個沒用的人。

不,沒用的獸,

珈藍之洞,冰冷異常。

我縮成一團,默默誦念著大悲咒,卻依舊冷得發抖。

我的犄角,此刻正在不停流著血液,馨香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散。

我根本不了解這個世界,更不懂得如何自保。

難道,我要在珈藍之洞裏了此一生?

冷,錐心刺骨的冷。

我縮在角落裏,希望用僅存的意誌,去戰勝這一室的嚴寒。

我已經無法再動彈一分,因為身體肌理幾乎被

凍壞了。

我的眼前,忽然閃過了佑兒的臉。他在我懷裏,撒嬌道,“娘親,娘親……”

我的孩子呀,你如今身在何處?是不是我們這一生,再也能見麵了。

回憶,停留在大腦最深處的地方,關於愛,關於暖。

猶記得阿慕、佑兒還有我,三人在一張桌上吃飯。賭書潑墨,逸致閑情。但,那隻是夢中的煙火,遙不可及。

那是我一生裏,最真切的暖。

我的心,似燃著一團火焰,一點點開始融化起來。

我身下的寒冰,在我無比強大的執念下,竟慢慢開始消融。

我渾然不覺,隻沉浸於濃烈不可分的悲哀中。

忽然,空氣中出現一個幻影。熟悉的影子,不是慕長安,又是誰呢?

他朝我伸出手,慢慢撫摸我的臉頰,溫柔道,“影兒,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我大驚,猛然清醒過來,不可置信。

慕長安怎麽會出現呢?在這個時空的慕長安,如今不過是七歲的孩子,如何使我所認識的那個人?

然,那人影越發清晰,緩緩摸著我的頰,含情脈脈道,“影兒,別怕,別怕。”

我伸出手,試圖抓住那幻影,得到的,卻是一陣虛無。

這依舊是我的幻覺!

“慕長安,慕長安。”

我喃喃自語,任由眼淚滴落在地。

“你在叫誰?”歸來晃醒了我,他白衣上染著鮮血,將一顆血淋淋的東西塞進我嘴裏。

苦澀的滋味充斥著口腔,我委屈地看著歸來鮮紅的手,眼睛濕漉漉一片。

歸來似有所動,捏著我的下巴,灌入一口水,“這是血蟒的膽,能解除犄角上的毒。你怎麽可以睡過去,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你真是太任性了,是在與本座賭氣?”

他不顧我難堪的表情,繼續道,“本座怎會有你這樣愚蠢的弟子?難道此去淩霄,你被嚇傻了不成?連最基本的護身法術都不懂了嗎?可剛才,你又如何擊退了血蟒,全身而退?”

他狐疑地盯著我,希望找到答案,卻換來我一如既往的沉默。

“哎,真是那你沒辦法。”他忽然蹲下身,將我抱在懷中,無奈道,“沒想到比從前更傻了,誰說這是血族眾望所歸的繼承者,完全就是笑話。”

我總算從他身上找到一絲熟悉,那毒舌的功力,有過之而不及。

“可是這一室的寒冰,可是有萬年曆史,怎會融化掉呢?說你一無是處,這破壞力卻是非一般地強悍。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悶悶不語,不再理會歸來的神神叨叨。

如果被血族知道,他們景仰為神的大祭司,居然是個話嘮,會是什麽表情?

當我再度睜開眼睛,已經被放置到一張鬆軟的大**。

擔驚受怕那麽久,忽然來到這舒適的所在,真感覺到了天堂。

“因你犄角受傷,本座暫且讓你休息。等你修養好了,本座依舊會重重責罰。還有,如果你不把燈芯給本座送回來,本座絕不會輕易饒恕你。”

他說完,絲毫沒有了溫和,隻剩下冷漠和粗暴。

“祭司大人可要沐浴更衣?”輕柔的女聲,帶著一陣擔憂。

我悚然一驚,再見故人。

陵魚!

我一定不會記錯這聲音,這是陵魚。

“好好照顧她,本座明日再來看她。”歸來冷冷一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翩然離去。

陵魚慢慢踱步到我身邊,見我犄角上纏著紗布,滴下淚來,好個美人垂淚,梨花帶雨。

這時的陵魚,還帶著少女的青澀,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她素衣輕紗,用毛巾擦拭我的犄角,關切道,“公主疼嗎?都是陵魚的過錯,讓公主受了不白之冤。那燈芯偷偷溜出大殿,是陵魚看管不力。誰知公主為了保住陵魚,竟然承認是自己所為。”

原來是陵魚看管不力,弄丟了燈芯。真是處處都會遇見這樣的戲碼。

她淚光盈盈,對著我不停哭泣,“誰都知道大祭司六親不認,就算公主也被大祭司重責。公主犄角受傷,該如何是好?”

我心頭一愣,不知是哭是笑。

影公主還真是菩薩心腸,是膽子太肥,還是自持法力高深?

(本章完)